神山 作者:倪匡 发表于:神山 黄色-=文学 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com 最新地址--免地址发布:huangsewenxue.net 自动回复-地址邮箱:bijiyinxiang@gmail.com 作者:倪匡 序言 01、温宝裕的预知力 02、窗外有人监视 03、红绫可能出事了 04、白素棋高一着 05、砸了一间派出所 06、红绫和曹金福再次闯祸 07、灵学大会上的新星 08、温宝裕的奇特之旅 09、神山前的离奇经历 10、神山显灵 11、大祸来临 12、两点补遗 序言 ---------------------------------------- 曾经写过几本灵童转世的故事,也写过灵魂在转世过程中的一些极其奇特的情景,都是关于那个佛教圣地的故事,还有其他一些关于那个地方的故事。 那是一个极其神秘有趣的地方,那里的一些极其有趣的事,给了幻想创作以极其丰富的想象空间,如果说我对那里情有独钟,那也不是一件过份的事情。 《神山》这个故事,与那里多少有点联系。 那里有一个湖,大家多半知道那个湖的名字,不知道也不要紧,因为总会有机会知道的。在这里,我暂且称为神湖好了,据说在选转世灵童的时候,也可能会遇到极其复杂真伪难辨的情况,那时,便由几位得道高僧前往神湖去接受神的启示。 这些得道高僧将会在湖边住傻长一段时间,每天都面对着神湖,然后在一定的时候,便会肖一些画百在湖中显示比来。 据说神湖显示的画面,不仅仅是有关转世灵童真身的提示,还可能是其他一些异象,例如三百年前的一场战争,或是五百年后的一件什么大事。 当然,神山就是神山,不是神湖。 神山也有可能就是神湖,而神湖也有可能是神山,这种事,谁说得清? 还有一点值得提一提,那就是许多的人在后来获得了预知能力。这种现象也极之神秘,如果这些人在一出生时,便有了预知力,那就实在不足为奇了,当几乎所有的这类人,他们的预知力全都是后天获得的,这就给本来神秘的事情,更增加了一层神秘色彩。 神秘研究本就是一件极其有趣的事,同时,也很可能是一件完全没有答案的事。几乎在所有的卫斯理故事中,都有一种假设,即使不是假设有外星人什么的,也都为读者提供几种设想。 但《神山》是一个例外。 神山原本也可以提供几种假想,但那有多大意义?许多的神秘现象都实际地存在着,或许,我将这种假想的机会留给读者,会不会更好一些? 一切的做法都只不过是一种尝试。 有一点我是极清楚的,幻想故事毕竟不是纯粹的科普读物。 ------------------ 文学殿堂 雪人扫校 ---------------------------------------- 后一页 回目录 标题 <<倪匡-->神山-->一、温宝裕的预知力>>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一、温宝裕的预知力 ---------------------------------------- 如果看过《鬼车》那个故事,当然就知道我的孤独感从何而来。 一段时间以来,我忽然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感,甚至一度觉得人生真是一件无趣至极的事情。 我产生这种情绪,与戈壁沙漠的突然消失有关,他们原本是与我一起到欧洲去探索一辆鬼车的奥秘的,后来,他们在一无结果的情形下,忽然生出一个念头,要试一试那辆鬼车的魔力,结果,那辆车和坐在车上的戈壁沙漠同时在我的眼前神秘地消失了。 由戈壁沙漠的消失,我联想到这一生中所交的朋友,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的这些朋友也都是像我一样,与一些神秘事情有关的,各有所长,并且都是一些极其有趣的人。 但在戈壁沙漠的消失事件发生之后,我忽然就想到,如今这些朋友中所剩已经不多了,原振侠在太空中神秘失踪以后,一直都没有他的音信;陈长青跟着天湖老人上山学道,其间他的灵魂虽然“回来”过一次,但后来也是杳如黄鹤;还有盗墓专家齐白,跟着李宣宣一起去阴间当了使者,虽然后来见过几次李宣宣,但每次问起齐白时,她都一概说:“他很忙。”他到底在忙些什么?竟连来看一看老朋友的时间都没有了? 还有一些朋友,虽然不像上面提到的几个那般,是经历了许多次同生共死之后建立起来的交情,甚至在当时,我还对他们的为人不齿或者总觉得相互间隔了一层什么,而现在,对于与那些朋友之间的交往,也仅仅只剩下记忆了。 杰克上校就是一个最典型的例子,我与他之间,只要一见面,几乎没有不吵架的,更多的时候是相互讥讽,或者是互不卖帐,甚至有几次,他抓到了机会,带着大帮的警员和武器,将我的住所围得水泄不通。那时候,我真怀疑他是挟公以报私仇,甚至知道在当时,我只要稍有反抗,他便可能下令开火。现在回想起来,这个人确然是可恶,但与他在一起经历的许多件奇事,那也的而且确够人很好地回味一阵子。 再如高级警官黄堂,杰克上校为了一件异宝忽然失去踪迹之后,便由黄堂代替了杰克的职务,那时候,我还只知道黄堂是一名兢兢业业的警官,却没有料到,他是一个背景极为复杂的人,为人虽然不十分有趣,却极其严谨,且挚爱着他的职业,可以说是这么多年来,我所认识的少数好警官中非常难得的一个。我们在一起所经历的各种奇事之多,简直就无法一下子数出来。他的全然那个不像杰克上校,几乎每一次都是站在与我作对的立场上,而黄堂则从来都是以最积极投入的态度与我合作。也正因为他的这种态度,最后导致他在《双程》那个故事中被上司污陷查办,然后在《洪荒》那个故事中神秘消失。 这些人全都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更可恼的是,他们仅仅只是消失,绝对没有任何死亡的消息传来,明明知道他们可能还活着,就是无缘再见上一面。 在当时,虽然有着这样多的缺憾,但也因为有着其他一些事可以填补这份孤独,例如我们非常意外地找到失散多年的女儿红绫,认识了几个极其有趣的小朋友,如温宝裕、戈壁沙漠、良辰美景等。 我家的客厅里,虽然经历了世海沧田、新人换旧人的过程,却也不至于感到落寞。 现在忽然之间戈壁沙漠又神秘消失了,竟让我感觉到我家客厅忽然空荡了许多似的。当然,戈壁沙漠后来又极其奇特地回来了,但我的落寞和感叹却并没有因此减少,情绪也没有很快地恢复过来。 我正在记述的这个故事,虽然是戈壁沙漠回来后的事,但严格说起来,其起源是在还没有确切地知道戈壁沙漠的消息之前。 世界上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组织,有些组织奇怪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程度,比如我曾多次记述的非人协会这样一个组织,其会员并不仅限于人,甚至包括一些动物和植物之类,当然,更多的还是人,而在他们的概念中,那些人又全然不是人,因此才会被定名为非人协会。这样的协会,就如此介绍的话,根本就不可理解。 当然,还有其他一些非常奇特的协会,而这些协会,与我有关的也非常之多,多到了连我自己一时之间都无法算清的程度。 而现在我要讲的故事的开始,便与一个协会有关,这个协会是一个松散型的协会,没有固定的组织和场所,没有固定的会员,也没有固定的经费来源,只不过其中几个被公认在这个协会中有着极高地位的人成为了这些人的中心,他们作为这个协会不定期集会的召集人。他们自己给这个协会所定的名称是灵学互进会。 仅从名称上看,这个协会是干什么的,可以说一目了然,绝对不会像非人协会那般不容易理解,但是,如果认真推究一下的话,所谓灵学是一种什么学问?似乎是谁都知道,但谁都无法界定。曾经有一度,我认为所谓的灵学,应该称之为灵魂学,则其所研究的所有问题都是与灵魂有关的。那时候,我也确然觉得这种界定很有道理。 但是,神秘莫测的自然界却对我这种界定提出了反对意见,例如,人们普遍认为星相学、面相学、手相学之类都是灵学的范畴,然而,一个人通过看星相知道了人类社会未来的一些变化,又怎么与灵魂相联呢?面相手相都是一种神秘的客观存在,又怎么能与不可知的灵魂发生关系呢? 这个领域实在是太神秘莫测、太不可知,因此,我虽然一直都在关注这个方面的问题,但如果有人在介绍我时,说我是著名的灵学家或者是灵魂学家,我自己都会感到汗颜,不知如何应对。 也正因为如此,灵学互进会这个组织曾有意让我成为召集人之一,结果是被我拒绝了,一方面,我确然不知道我在这方面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另方面,我也不清楚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学问,面对那些极其神秘极其深奥的现象,我往往会不知所措。以这样的水准,背着一顶灵学权威的“桂冠”,我会寝食难安。 当然,这个世界上毫无自知之明的人极多,例如所谓的科学家真正可以说泛滥成灾,但究其实质,又有几个不是死啃了前人的一点研究成果,然后将这些成果搬进厨房里,左右倒腾,再配上一些佐料,然后当作重大发现推给世人,于是赢得一顶桂冠的?然而,如果真的有人要深究一下,要他们通过实践的方法找到他们的理论的佐证,他们定然会毫无愧色地说:“我研究的只是理论,实践方面的事与我无关。” 这种情形就如我假若接受了灵学权威之后,并且以这样的身份去见一个真有灵异之能的人,比如《错变》那个故事中,那个可以与“天神”相通的异人刘翠英,在当时,如果有人向刘翠英介绍我时用到灵学权威这样的词,我相信我定会感到无地自容。 尽管如此,却丝毫没有影响我在灵学互进会中享有极高的名声,这个协会无论在何时何地开会,都会给我发一张请柬来。 这一年的灵学研究会决定在日本的神户召开,按照召集人在请柬后所附的一封信中所说,除了几个近年来对灵学研究有着突出成绩者的发言之外,会后还要举行一次召灵会。神户是第二次大战中受到重创的城市之一,有着无以数计的冤魂,灵学互迸会想利用众人这方面的所谓“权威”的功力,将那些冤魂召集起来,搞一次集体祭奠。想法固然很好,如若真的成功的话,也一定会非常的轰动,但是否能成功,或者有何实际的意义,我没有丝毫的信心和兴趣。 在此之前,我也曾收到了召集人的一封信,召集人非常诚恳地邀请我在会上演讲,希望我将近年来研究灵学的心得在会上予以公布。这份邀请真正让我惶恐不安,因为我虽然有着许多怪异的经历,但我并不认为在灵学研究方面有什么特别的成就,因此,我回一封信拒绝了这种邀请。 我拒绝在灵学互进会上演讲的邀请时,并没有拒绝参加这次大会的想法,后来,正式的会议通知寄来时,我却不准备去了,其原因我在上面已经说过,那时,正是戈壁沙漠不知所踪,我感到从未有过孤独的时候,因此,我仅仅只是将那份请柬看了一眼,便随手扔在书桌之上小 后来,褐宝裕看到了那份请束,现出大感兴趣的神情来。 我当然是对他非常了解的,见到这种神情,便知道他对这次大会是有着异乎寻常的兴趣,便对他说:“如果你有兴趣的话,你可以拿着这份请柬去参加好了,如果有人问起来,你就说你是我派去的代表。” 温宝裕听了我的话,拿过那份请柬,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但是,瞬间之后,他脸上的兴奋之色又迅速黯淡下去。 我问道:“有什么困难吗?” 他非常严肃他说:“困难当然是没有。可是,现在戈壁沙漠生死不明,我又怎么走得开?在没有得到他们的确切消息之前,我根本没有情绪做任何事情。” 我道:“离开会还有差不多一个月,到时候,说不定戈壁沙漠像他们神秘消失一样又神秘回来了。请柬你可以先拿去,到时候,你是去还是不去,由你决定好了,反正,我是不会去的。” 在这件事之后,我便将此事完全地忘记了,因为我的全部身心都放在寻找戈壁沙漠上,再也没有想起灵学研究上的这次大会。直到许多天之后,戈壁沙漠果然回来了,我的情绪虽然因此有所好转,却仍然没有达到以前的程度。那一段时间,我一直都呆在家里,什么地方都不去,几乎所有的时间,全都放在看书或者看报上面。 有一天,我从报上看到一则消息,那则消息说,预计一周的灵学家会议在日本神户召开,世界各地对灵学研究有独到见解者以及一些世所公认的灵学研究权威聚集一堂云云,并且称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盛会。 我这时才猛然想起了这几天没有得到温宝裕的消息了,几天前,他还到我这里来过,似乎想向我说点什么,但看到我的情绪不高,他欲言又止,我也懒得问起。现在看来,他那次很可能是来与我告别的,或者,他还存有一份心事,以为我将请柬给他,是因为戈壁沙漠没有找到,没有心情去参加那样的会议,现在,戈壁沙漠回来了,我当然会去参加,只是一时没有想起那件事来,如果他提醒的话,我可能会将请束要回去。 这个小滑头,竟然在我面前也耍起小聪明来,他根本不知道,对于我来说,那样的会实在可以说是无趣到了极点,近几年来,类似的会议我参加过几次,每次都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开始几次,虽然没有任何收获,却也可以趁机会一会那些多时不见的老朋友,如在这个领域中有着极高地位的普索利爵士等。但在去年,年事已高的普索利爵士撒手尘寰,而前年也有几位离开了人世,几位极其有趣的人物相继死去,使得这个本来极有趣的协会变成了一些自以为是的人发表梦嘻的场所,实在可以说是无趣之至。 当时,我也是无事可做,便试着给温室裕打电话,先是打到陈长青留给温宝裕的那间大屋子,电话响了半天没有人接,我于是再次打给温宝裕家。 打完这个电话之后,我暗自庆幸,自己真正是有先见之明,竟然会鬼使神差打这样一个可打可不打的电话,如果不是有了这次毫无意义的行动的话,说不准我又会经受多长时间的煎熬。 这件事当然是由温宝裕去神户引起的,他离开时并没有与家里打招呼,他的活宝父母,还当他是十八岁似的,在行动上仍然不给他太多的自由,哪怕他早已成人了,而且也早已经恋爱,可在父母的眼里,他永远都是孩子。正因为如此,他如果正正经经告诉父母要去神户参加一个灵学研究方面的会议,一定会遭到最强烈的反对,因此,这家伙便“神秘失踪”了。 温宝裕“神秘失踪”在温家并不是一件特别的事,因为有着这样的父母,所以,温宝裕几乎每年都会这样失踪几次,而他每次“失踪”,最倒霉的便是我,温宝裕只要超过三天不回来又不给家里打电话,那么,他的父母便会毫无例外地来到我家“静坐”,弄得人不胜其烦。 这次也同样如此,我将电话打到温家,接电话的是他家佣人,听说是我打的电话,她便说:“温先生和温太太到你那里去了。” 我听了这话,浑身的肉猛地一紧,连忙扭过头向窗外看去,还好,没有见到他们的那辆大房车。我立即问道:“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家的?” 温家阳人说:“刚刚才走,还不到五分钟。” 我一听,心中大喜,连忙对温家佣人说:“我现在在美国,要三天后才回来,你见到温宝裕后,让他在三天之后与我家联系,我有事要找他。” 温家佣人连忙说:“少爷已经三天没有跟家里联系了。” 我说了几句,然后匆匆挂断了电话,向老蔡打了声招呼,便逃一般离开了家,将那个难缠的温家三少奶奶交给老蔡去应付。 离开家之后,我也没有特别的地方可去,便到了一家我所熟悉的图书馆,也没有什么目的,只是找了几本我认为还能引起兴趣的书,胡乱打发了几个小时。 到了天快黑的时候,我给家里打电话,是老蔡接的,他告诉我,温宝裕的父母闹上门来,要找我交出他们的宝贝儿子,后来被老蔡痛骂了一通,他们便灰灰地走了。我听说他们早已经离开,便立即赶回家。 这件事发生之后,我几乎是立即就忘记了,因为在第二天,白素忽然兴起一个念头,要去看望她的父亲白老大。我当然知道白素的心情,一方面,这些天来,我因为时光不再、物是人非这类事弄得心绪极差,另方面,她多少也受了感染,认为白老大的年龄一天大似一天,还能在人世上多少时日,实在是一件极难说的事。她提出去看白老大,一方面是为了让我去散散心,一方面也好尽点人事。 对于这样的要求,我当然不会反对,何况这段时间以来,我的心情也实在是太差,换个环境,说不定对我大有好处,而白素尽尽人事的心情,又与我极为合拍,于是,经过一天的忙乱,第三天,我们便启程了。 这次去看白老大,是我和白素两个人,并没有带红绫同行。并不是我们不想邀她同行,而是她当时不在家,曹金福从内地来了,他们之间也不知有着什么事,只是告诉我们说,他们要一起出去一趟,至于去哪里,干什么事,他们没说,我们也没有问。我当然不会像温宝裕的家长,什么事都要管得死死,不给孩子一点自由。其实,我们生活在世界上,自由已经够少了,走到哪里都是各种各样的约束,最根本一点,还在于任何人都知道我们缺少自由,是因为某些人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我们的结果,但具体到自己身上时,也同样想将意志强加给别人,这样的恶性循环下去,人类又怎么可能真正获得自由? 要说自由,白老大的隐居地可以说是真正的世外桃园。 白老大隐居在法国的南方,那里是真正意义上的乡村,在他房子的四周,大片的葡萄园,许多年来,白老大就在这里种植葡萄并且研究酿酒。我们原以为,他住上一段时间之后,定然会耐不住寂寞跑出来的。我们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完全在于他的前半生太轰轰烈烈,这样的人,又怎么甘愿换一种方式生活?比如我,如果让我放弃冒险生涯,我说不定会很快因无聊而死去。 然而,白老大显然不是常人,他在自己的隐居地生活得非常之好,简直就出人意表的好,或许,除了他宁静的心境之外,这里清新的空气也是原因之一。 在白老大这里住了半个月左右,每一天,我们除了跟着他在葡萄园里做一些活路以及品酒之外,再就是聊天,日子过得到也算是清闲,我的恶劣心情也大有好转。甚至根本就忘了温宝裕参加那个灵学大会的事,除了偶而去附近的小镇往家里打一个电话,问一下红绫和曹金福的情况之外,我们几乎与外界断绝了一切来往。 据老蔡说,红绫和曹金福仅仅只是打了两次电话回来,并没有说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也没有说他们在于什么。老蔡说,红绫似乎说他们正在办一件什么事,待这件事办完了,他们就会回来。 红绫和曹金福都已经成熟了,适应现代生活的能力早已经非常之强,我相信他们在一起,或许可能会有一些恶作剧,但再也不会像上次去研究丹顶鹤般闯大祸了。因此,我和白素对他们非常放心,只是白老大,因为很长时间没有见到红绫了,为了我们这次来没有带她一起来,果然像个老人般唠叨了几天。 这个故事虽然与温宝裕以及那次灵学大会有着极大的关系,但如果不是温宝裕突然拍了一个电报来,我甚至根本就是将那件事给忘了。 那天,我们从葡萄园回来,刚刚坐下,各自酌了一杯酒,还未来得及喝,便看到门口有一辆摩托车驶来。我们看了一眼摩托车以及车上那人的服装,立即知道来的是邮递员。那时,我和白素都很机警,似乎同时意识到,这个邮递员的到来与我们有着关系,因此,我们同时站了起来。 作为老年人,白老大有许多古怪的脾气,不在住所中装电话,也是他的怪脾气之一。他虽然极具现代科学知识,可是却十分讨厌电话,他常说,电话像是一个随时可以闯进来的人,不论主人是否欢迎,电话要来就来,不必有任何顾忌,所以,“为了保护生活不受侵扰,必须抵制电话。” 刚才我说我们在这里过着几乎是与世隔绝的生活,这也是原因之一,我们如果想打电话,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往往要驾着车到附近的一个小镇邮局去,而外界如果想同我们联系,也不得不通过电报。 我和白素看到邮递员到来,同时意识到这件事与我们有关,并非我们有着什么先知先觉,而是因为我们离开家到这里时,没有见到红绫,虽然说我们并不干涉他们正在做的事,但如果说我们心中没有牵挂,那就是完全彻底的假话了。 看到邮递员后我们想到的正是红绫和曹金福,孩子无论有多大,总担心他们会有什么事是自己解决不了的,必须要父母才能解决,这是天下所有父母的通病,我们自然也不会例外。 邮递员在外面叫了一声,白老大便走了出去,从邮递员手中接过来的果然是一封电报。 看到白老大将电报拆开了,我们便知道,那封电报的收报人是他而不是我们,心中多少安定了一些,在当时,我们都想到另一种可能,这封电报可能是白素的哥哥白奇伟打来向老爷子问候的。 白老大拆开电报以后,哈哈地笑了一声,然后自言自语说:“这个小宝器,还真有点意思。” 听了这话,我们都知道,发报人不是白奇伟,而是温宝裕。白老大见过温宝裕后,立即就开始喜欢他,也一直叫他小宝器。宝器是四川人常会用到的一个词,对某种人这样称呼时,有着贬意,意思说别人是傻瓜,但在另一些时候,却又代表着另外一重意思,虽然也是傻瓜的意思,但却有傻得可爱的成份在内。白老大称温宝裕是小宝器,当然是说他傻得可爱。其实,温宝裕不仅不傻,还真可以说是聪明绝顶,以他这样的年龄,有着如此丰富的阅历,而且,有着一颗如此灵活的脑袋,这样的人还真是少见。这也是所有见过他的人都喜欢他的原因。 我们知道电报是温宝裕拍来的,立时知道,这电报果然是与我们有关了,而且,他急急地拍了一封电报来,说不定事情还非常之特别,我当然不便问什么,白素知道我的心意,便问道:“谁拍来的?” 白老大将手中的电报递给白素,白素看了一眼,然后又递给我。 我先看了一眼发报人,果然是温宝裕,再看电报内容,禁不住笑了起来,果然是小宝器。他的电文虽然对于电报来说,实在是太长了一些,但其实并不是太长,而且也非常有趣,我不妨照录于下: 老爷子你好知道最先看到电报的人是你因为极其偶然的遇合我有了预知能力另请告诉卫速回有天崩地裂的大事等着他处理温 这就是白老大接到电报后说:“这个小宝器,还真有点意思”的原因了,他当然知道,我们在白老大家里,而他这封电报上的收报人写的是白老大,最先看电报的当然就一定是白老大了,还故弄玄虚说什么因为极其偶然的遇合我有了预知能力这样的鬼话,而他想让我因去的理由虽然可能特别,但也没有必要弄出一个什么山崩地裂的大事等着他处理之类。 我们也都知道,做事说话夸张是温宝裕的性格,因此,并没有将此事太放在心上,大家彼此笑了笑,以温宝裕作为话题,边喝酒边闲聊。 白素似乎有某种想法,所以在十几分钟之后,便问我:“是不是需要打个电话回去同一下?” 我知道她所说问什么,便道:“别人我们或许不是很清楚,难道连温宝裕的那点小把戏还不清楚?他故作惊人,说什么有了预知能力,又说什么有山崩地裂的大事,如果真有这样的事,他还会拍电报来的,我倒是要看看,他想搞什么鬼名堂。” 果然,第二天又有一封电报来了,这次的收报人直接就是我,这封电报他就更不肯省字了: 卫斯理我早知你不会相信我的话所以才拍第二封电报我告诉你我有了预知能力且知道此事迟早会与你发生特别的关系望接电后速归因事情的发展将会与你的亲人有关恐迟则生变速速温 这家伙真是越来越恶作剧了,一再说他有了预知能力,这倒还在其次,什么因事情的发展将会与你的亲人有关恐迟则生变之类的话,岂不是在威胁我? ------------------ 文学殿堂 雪人扫校 ----------------------------------------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标题 <<倪匡-->神山-->二、窗外有人监视>>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二、窗外有人监视 ---------------------------------------- 我原本不准备理会这件事,但白素可能有某种预感,一定要去扛个电话问清楚,我实在弄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如此神经过敏。 但因为白素的坚持,我也只好陪着她去了一趟小镇。 电话一通,温宝裕就接了,打电话的人虽然是白素,但我们是在小镇邮局一个密封的电话亭中打的,白素按下了电话的一个掣扭,我们两个都可以听到温宝裕的声音。 我们尚没有说话,温宝裕便说道:“卫斯理,我知道是你,你还不相信我的话,是不是?” 我当时只觉得他太可恶,也没有想太多,便道:“废话,你当然知道是我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宝裕说:“事情既复杂又奇特,根本就不是几句话能说清楚的,你还是快点回来吧。” 我道:“你少装神弄鬼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再不说,我就将电话挂上了。” 他却说:“我知道你不会,因为我有了预知能力,我不光知道你不会,还知道你一定会过问这件事,只是你这人,架子越来越大,好奇心也越来越小,不那么容易相信,要想让你回来,还得费一番周折。” 我实在是被他的话激怒了,这家伙,仗着与我们的关系好,说话竟如此没大没小起来,什么架子越来越大,好奇心越来越小,这样的话,白素说说倒也无妨,竟然连他也这样说了,岂不是可恶之至?我当即道:“你说的到底是什么屁话?你这可恶的家伙,真是越来越混蛋了。”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却自顾自他说:“并不是我说错了什么话,如果你的好奇心还像以前那么强的话,你就一定知道在灵学大会上发生什么事了。不错,照我现在所预知的情形来看,你并不知道那件事,更不知道世界上冒出了一个名叫胜姑的奇人。” 灵学大会开幕的第二天,我和白素正准备到法国,那天我虽然还曾关心过报纸上有关灵学大会的报道,却并没有见到有关什么胜姑的事,第三天我们便启程来法国,当然不知道那个什么灵学大会上闹出了些什么名堂。白老大的住地是真正的乡村,几乎是与世隔绝,这一点他也是知道的,白老大虽然订了几份报纸,但并非每一家报馆都对灵学大会这种事感兴趣。正因为如此,我们不知道灵学大会上发生了什么事,根本就不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他却说他知道这件事是因为他有了预能力。天下还有比这家伙更可恶的吗? 我正要斥他几句,白素却说道:“小宝,别闹了,你要知道,这是国际长途,就算我们不在乎这几个钱,但也不能将线路占用太长,或许别人还有比我们更急的事。” 温宝裕立即叫道:“没有,天下再没有比这件事更急的了,这件事涉及到千万人的身家性命,难道还会有更急更大的事吗?” 因为我素知温宝裕的为人,知道他是最善夸张的,因此并不是太放在心上,但白素似乎有些不同的想法,她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不能说清楚点?” 温宝裕道:“不是我不想说清楚,第一,是这件事实在太复杂,一时半刻无法说清楚,第二,我说过我有了预知能力,我预知到世界上将会发生一件大事,而且,这件事好像还会与你们的亲人扯上关系。但是,因为我的道行太浅,我还不能完全知道这件事到底在什么时候发生。我问过胜姑,可是那家伙太可恶,说什么天机不可泄漏,根本就不告诉我。我知道,她早就预知到了那件事了。” 我实在忍不住道:“你搞什么鬼?又是什么山崩地裂,又是什么与我的亲人有关,你到底想说什么鬼话?” 温宝裕一听我这样说,便叫了起来:“卫斯理,以前别人说你架子大,十分可恶,我还不同意,甚至还为此差点与别人打架,但是现在,我才算是真正知道,别人的话一点都不假,你真是可恶到了极点。” 他说他也曾经为了别人说我架子大、为人可恶的事差点与人打架这件事,我当然是知道的,但是,我并不会因他提到了这件事便会原谅他竟敢以如此口气对我说话。这家伙,真正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以为我对他很好,便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说起话来,竟完全没有了尊卑大小之分,别说是他,就是大侦探小郭或者大富豪陶启泉都不敢以这样的口气对我说话,就是白老大想说这些话的时候,也定然会在心中先想一想。谁又能料到,这家伙竟然会对我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我可真是被他给气了个半死,我相信,当时如果不是通电话,而是面对面谈话的话,我可能一巴掌打上了他的脸。 白素见我的脸色不对,便连忙对温宝裕说:“行,我们知道了,你放心,我们很快就赶回来。”说完之后,便将电话挂断了。 我对白素这一举动非常的不满,不管怎么说,温宝裕打电话要找的人是我,是不是继续与他通话,这个决定权也应该在我这里,可是,她根本就不与我商量,竟自作主张将电话挂断了,甚而更自作主张说我们会很快赶回去。 这样的事,如果是发生在别人身上,我很可能会愤而与之绝交,但做这件事的是白素,而不是普通的别人,我就是想发火,也不知该怎么发,一方面,因为我们结婚这么多年来,还没有因为任何事有过争吵,另方面,我也有一种特别的经验,在我和她意见相左的时候,后来的事实往往提供一种非常让人不服气的证明:她是对而我是错的。 在这种情形之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对她说道:“我现在。还不想离开这里,这里的风景实在是太美。空气也实在是太新鲜了,我想这对我的健康一定有益。” 白素冲着我一笑,挽起我的手,然后在我耳边悄悄说道:“要不要我拿镜子出来给你照照?你这张脸,都够格进动物园了。” 我说我与白素几十年没有红过脸,许多人不相信,也有人说:“卫斯理尽知道往他自己的脸上贴金,他那种丑脾气,谁受得了?那哪里是人的脾气?那简直就是一只火药桶嘛。就算白素的脾气再好,白素是人不是?是人就会受不了卫斯理。” 这话是对还是错,我也不想加以品评,也不是说他们对我的性格评价不对,但是有一点,面对白素这样的女人,不论是谁,就是有火,还能发出来吗?就像刚才这样,她就那么温温柔柔的一句话,就是一座火山可能也早已给她烧灭了。 但在那时,要说我的火气完全没有了,那也不是事实,我只是不再说话而已。我们走出邮局之后,回到了车上,白素便对我说道:“我还得去打个电话,你先在车上等我一下。” 我实在不知她在搞什么鬼,想问一句,但她已经下了车,再次走进了邮局。 没多久,她回到了车上,我发动汽车,向白老大家驶去。 大约有十几分钟,我们之间没有说话,这对于我们来说,实在是极其少有的现象。当然,我说少有,并非我们在一起便不停他讲话,世界上没有任何一对夫妻会不停他说话的,总还有停顿的时候。我们之间的默契也正是在我们想说话的时候,我们便不停他说,而当我们都觉得需要沉默或者是思考的时候,我们决不会打扰对方。但是,在我们都想向对方说点什么却十几分钟沉默着,什么话都没说,这实在是太少见了。 十几分钟之后,我实在忍不住,问道:“你……” 我这个际字刚出口的同时,白素竟也说道:“你……” 然后,我们又同时停了下来,我道:“你先说。” 白素道:“你先说吧。” 我略想了想,说道:“不,还是你先说吧。” 我之所以坚持,是因为我想到在这件事情上,我们之间有着意见不合,而这种不合首先表现出来的是她而不是我,更进一步,她刚才去打了一个什么电话,却是我不知道的,这个电话在我们的计划之外,应该是她接听了温宝裕的电话之后,临时想起要打的,我想,关于这件事,她至少也该向我解释一下。 她略想了想,然后问我:“你难道不觉得温宝裕很反常吗?” 我这一场气,正是这家伙恶作剧引起的,因此,我心中对他是气恼之至,正因为他,几乎引起我和白素之间的第一次争吵。在听到白素提起他的名字之后,我便立即说道:“别提他。” 说完这句话,我意识到自己的口气实在是有些过份,甚至是非常的武断,那完全不像一个充分尊重妻子的丈夫在说话,于是,我又转了一种口气,对她说:“素,我们能不能不提他?至少,在一段时间内。” 白素没有说话,只是颇有意味地看了我一眼。 我们之间,有许多时候并不需要说任何话,仅仅只需要看对方一眼,相互间便有许多的语言,在这一瞬间得到了交流。刚才,我在特别强调开动汽车后有十几分钟的沉默,道理也正是这里,我们之间或许不需要说话,但却可以交流,而那段时间,是真正的沉默。 而现在,她也没有说任何话,但我知道,她其实说了许多,她说:“好吧,既然你定要这样坚持的话,我也无话可说。不过,你确然是大大地不如从前了,我真弄不明白,你以前的敏感到哪里去了?” 最初,我还有些恼火,但就在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我知道,那是因为有什么事情,我原本应该想到的,但事实上我在当时没有想到,而刚才,我多少有了一种感觉,却没有将这种感觉抓住。 我道:“好吧,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刚才所说的那一段时间,现在已经过去了。” 白素听了,非常动人地笑了一下,她这一笑,比青春少女的笑更加妩媚,如果不是在驾着车,我真想亲她一下。 她道:“你觉得温宝裕说那些话是在使一种激将法,目的是要你回去。” 我反问:“你难道认为不是这样?” “我不认为那是他使的激将法。”她说:“相反,我认为那是因为他心中有着什么事,而且正在为这件事着急。” 我略想了想,仍然不明白,便问道:“何以见得?” 白素道:“你想想,温宝裕与我们的交往,时间也不短了。他虽然想象力极为丰富,有时也会做出一些出人意表的事来,甚至他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极度的夸张,但是,他何时变得没有尊卑大小了?我敢说,如果这世界上,你只有一个崇拜者的话,那么,这个人就一定是温宝裕,你想想,他崇拜你都尚恐不及,怎么会以那样一种口气对你说话?” 她这样一说,我倒是有了一点感觉,但我还有些不服:“可他毕竟是说了。” 白素又道:“你当然也知道,你的脾气并不好,如果你的脾气像小郭一样,那你也就不是卫斯理了。你或许会对世界上所有人大发脾气,但是,你对我发过脾气没有?相同的道理。温宝裕或许会对别人发脾气,但绝对不会对你卫斯理发脾气。当然,除了两种情形之外。” 我问道:“哪两种情形?” 她又是冲着我一笑:“第一,除非他对你极度的失望;第二,他确然是有着什么异常急切的事,这件事使得他一时失去了冷静。” 我有些不肯相信地问:“你是说,你相信他所说的一切?” 她再次看了我一眼,那意思是说:“他的话为什么不能相信?”然后,她对我说:“对不起,我自作主张,已经订好了两张今天的机票,如果你不认为我的做法有值得商榷之处的话,我们得抓紧时间。” 事情到了这一步,我还有何话说? 临行前,白素要给温宝裕打电话,我不同意这样做。 我对白素说:“不必先告诉他,让这家伙急一下。真是,人小小鬼大大。” 因为这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享,既然我不同意打电话,白素也就没有再坚持。 然而,当我们所乘的飞机在我所在的那个城市降落,我们走出机场时,首先看到的却是温宝裕。因为我们根本就没有想过会有人来接机,便没有去注意那些接机的人,温宝裕则不同,他是专门来接我们的,一直都在四处寻找,因此,当然是他先看到了我们。 温宝裕看到我们之后,便是大叫了一声。 温家三少奶奶的惊叫声十分惊人心魄,温宝裕似乎也有着他母亲的遗传,他的叫声虽然不至于像他母亲那般能够让整个机场产生震动,却也足以让所有人注目,最先当然是停下来看他,然后便四处寻找,我当然知道,他们是想看一看,谁是卫斯理,更甚至想看一看,这个传奇人物是不是比别人多一个头或者多一双手。 这样的场面我当然不是第一次经历,常常会有认识的人大叫一声“卫斯理”,于是在场所有人侧目,甚至有几次还因此引出了极其奇特的故事来,《追龙》那个故事,就是陈长青的一声惊叫引出的。 因为常会遇到这样的场面,我也不觉得惊奇,倒是温宝裕何以知道我们会乘这班机回来,确然是一件令人不解的事。 因此,白素不自觉便噫了一声,然后自语道:“他怎么会知道我们乘这班机?” 我道:“这也不难想象,或许是老爷子告诉他的。” 白素非常认真地摆了摆头:“不可能。” 她说不可能,我立即使知道果然是不可能,如果白老大家有电话,温宝裕打电话过去问我们的情况,白老大顺口告诉了他,这当然是可能的,但如果说白老大在我们走了之后,特别跑一趟小镇的邮局给温宝裕打了这样一个电话或是拍了一封电报就是根本没可能的事了,如果我们一定要人接机的话,在机场的时候,我们难道不会自己打电话?何必由白老大来多此一举? 既然消息不会是从白老大那里来的,那么,他怎么知道我们乘这班机?查航空公司的记录?我立即想到,一定是这么回事。这家伙,通过航空公司的记录知道我们乘这班机回来,然后,他很可能告诉我们,这是因为他有了预知能力,只需稍稍一算,便知道我们定会乘这班机了。 结果正是如此,他赶过来,从我们手上接过行李时,白素问他:“小宝,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乘这班机的?” 他得意地一笑:“你该不会这么健忘吧?我不是告诉过你们,我有了预知能力吗?” 这家伙,到现在还忘不了贩卖他那廉价的所谓特异功能,我真恨不得一拳打歪他的嘴。不过,在当时,我什么话都没说,我想,我总有机会揭穿他的,到那时,我要好好地奚落他一顿,让他觉得无地自容。 他将我们带上了他的车,开着车便往前走,也不问我们是先去他那里还是先回家,按我们的想法,当然是先回家再说,毕竟是离家十多天了,在世界上所有的空间中,只有家——那一方小小的空间,才是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 车行了十几分钟,已经进入市区,我和白素一直没有说话,温宝裕也没有说,有几次,我甚空想说点什么,但白素以目光制止了我,我闹不明白她在搞什么名堂,便拿目光看她,她还了我一个眼色,那意思是告诉我:别说话,我们等着他先说。 我不知道白素为什么一定要等温宝裕先说,但她做事总有着自己的理由,因此,我也不急在一时,反正,过一会有的是说话的时间。 然而,十几分钟之后,那个可恶的家伙竟然仍然是一言不发,我就有些忍不住了,冲着他大声叫道:“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当然是去你们的家。”他说:“那座神山给我的提示是你们从欧洲回来后,会直接回自己的家中。难道你们不是这样想的?” 我们刚刚回来,当然是想着回来,我相信以他的机灵,不会猜不到这一点,现在,他既然是猜到了,也省得我多费口舌。然而,我转过头去看白素的时候,却见她是一脸的惊骇之色,我以目光问她:“怎么回事?有什么不对吗?” 我的怪异经历实在是太多了,这样的经历多了以后,对于某一个人来说也并不一定就是好事。比如有一次,我和大侦探小郭受聘去南美一个国家调查一件极其奇特的事,但是,当我因某种原因暂时离开小郭一段时间之后,小郭却被我们的对手秘密抓走了,然后换给我一个与小郭一模一样的克隆人(这件事真正可以说是奇特之至,具体情形,我已经记在《大阴谋》以及《狂人之梦》两个故事中),现在,我们见到的温宝裕确然是我们所熟悉的小朋友温宝裕,但是,白素何以会露出这样的骇异神色来?该不会是某人再次给我来了个掉包计,换了一个假冒温宝裕给我? 又过了五分钟,白素实在是忍不住了,便问道:“小宝,你真的有了预知能力?你到底是怎么得到这种特异能力的?” 温宝裕一边驾车,一边非常得意地回过头来看了我们一眼。 我这时才知道,白素的骇异原来是她认定了温宝裕有预知能力而起,我的旁边当时如果不是白素,而是其他什么别的人,我一定会大笑出声,温宝裕这点手段,真是一拆就穿,他哪里有什么预知能力?这种常人如果认真想一想,也可以做到的事,如果也可以称作预知能力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具有预知能力的人也实在可以说是太多了。 没料到,温宝裕这家伙居然还大言不惭:“反正也快到你们家了,到了以后,坐下来,一边喝着酒,一边慢慢说,那不是更好吗?” 我一听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你少在我面前装神弄鬼,如果你真有预知能力的话,那么,你说说,我回到家以后,第一件想干的事是什么?” 他抬头看了看车上的一面镜子,从那面镜子上可以看清坐在后排的我。“想打我的屁股是不是?如果你能够有办法制止这次的大灾难的话,我挨一顿打也是值得的。” 在此之前,我的心情还非常的平静,因为我对他是太熟悉了,自从在《犀照》那个故事中第一次认识他到现在,许多年过去了,他已经由一个十三四岁的爱幻想的顽童长成了成人,我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我对他的熟悉,远远胜过他的父母,用一句俗得不能再俗的中国话来说:他的屁股一抬,我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但是,这一次分别尚且不到一个月,他难道真的有着什么特别的遇合,从而使得他有了特异的能力? 白素似乎早已认定他果然有了预知力,但我还一直不信,我认为像坐哪一班机回家以及下了飞机后第一件要干什么这样的事,全都是可以调查或者推理的,然而,我刚才在想什么,却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白素与我有着心灵沟通的能力,我相信她都不会想到我刚才真是想狠狠地在温宝裕的屁股上踢几脚。 他再次看了看那面镜子,然后说道:“卫斯理,你真让人失望。所谓的预知能力,所预知的当然是大事,像你回家后想干什么这种事,小而又小,哪里需要预知能力?这是完全凭推理就可以做到的事。” 我怒道:“那么,我们坐哪一班机回来也是凭推理了?” 他并不回答,我也没有再问,因为车已经到了我的家门口。 我们走进去,放好了东西,温宝裕果然主动倒了三杯酒,拿进书房里,做出要长谈的姿态。 白素问了一下老蔡,有没有红绫和曹金福的消息,老蔡说前几天还来过一次电话,说的也还是那些话,估计也快回来了。 我走进书房之时,温宝裕已经坐在那里,端着一杯酒,自顾自地喝着。 白素坐下来后,我便对温宝裕说:“现在,你可以说了。” 温宝裕呷了一口酒:“这件事要从神户的灵学大会说起。”说过这一句后,他接着又问:“你们真的没有看有关那次大会的报道?” 我怒道:“少说废话,还是直接进入正题,不然,我就将你从这里扔出去。” “好好好,我说正题。”他挥动着手,说道:“灵学大会的第三天……” 温宝裕刚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根本原因是我从坐的地方站了起来,显得异常警惕并且以极快的身法冲到了窗口。 我当然不会莫名其妙地做这样一件神经质的事,而且,做这件事的并非我一个人,在我以极快的身法向窗口扑去的时候,白素已经闪身出门,我知道她定然是去了卧室。我们两个都曾受过严格的中国武术训练,是以身法极快,武学上有一个术语,形容那些武学大豪的动作之快,是意到身随,这是丝毫都不夸张的,当时我和白素的动作确然如此。 如果是我一个人有这种感觉,当然可能有百分之一发生感觉错误的可能,事实上,在我有这种感觉的同时,白素也有了这样的感觉,而且,我们竟然没有经过任何沟通便突然行动,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我们的感觉是对的。 那么,我们到底感觉到了什么? 说出来便非常简单,我们发现窗外有人在暗中监视着。 ------------------ 文学殿堂 雪人扫校 ----------------------------------------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标题 <<倪匡-->神山-->三、红绫可能出事了>>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三、红绫可能出事了 ---------------------------------------- 我感觉到外面有人监视,这种感觉当然不会是没来由的,可以说有许多的迹象,例如室内的光线突然之间有了极其微小的变化,窗外的树上,有几片树叶有很轻微的摆动,而其他树叶却并没有动,更重要一点,学武的人,都有着极度的敏感,也就是常人所说的第六感觉特别发达。 俗话说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其实,这话并不一定很准确,人过的时候,会留下一些极其微小的痕迹,普通人当然是感觉不到,但如果武功达到了一定造诣,要想让这样的人感觉不到自己的行动,除非对方的武功更高。 当时,我一闪身便到了窗口,没有丝毫停顿,便推窗而出。非常轻巧地落到了地上。 在我推窗而出的时候,我的感觉是注意着四周的,我发现周围至少有三个地方出现了异常动静,也就是说,到这里来监视着我们的,不仅仅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他们显然也是懂得一些中国功夫的,功力虽然不算是太强,但感觉极其灵敏,闪躲的速度非常之快。 我的家是在半山上的,周围都是一些树木,只要那些人躲进去了,要想发现他们,那也不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更何况,此时他们在暗,我在明,也不知他们身上是否有武器,我就这样去找他们,最后的结果如何,实在是难以预料。 就在我落地之后不到两秒钟,白素从卧室的窗口也已经跃了下来,我们在观察过周围的环境之后,以极快的速度交换了一个眼色。 我们这次交换眼色,也许只有十分之一秒,也许根本就没有,总之是极短的一刹那,但是,我们已经交换了许多信息,首先一点,我们都证实我们的周围,有几个不受欢迎的监视者;第二,我们都知道,就这样去追赶他们的话,当然不一定迫不到,但追到之后,会发生什么意外,是一件极难说的事;第三,我们都相信,既然有三个人来监视我们,那就一定有着什么特别的不寻常;第四,现在,他们的目的已经被我们发现,那么下一步,他们可能会采取一些其他的办法;第五,我们并不相信他们从此会放弃。 有了这样的几项设想,我们立即知道,追赶是没有必要的,那样做,反倒成了他们主动我们被动,我们现在所要做的,便是将此事暂置一旁,等待他们的进一步行动。 在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对抗中,一定是一场功力和智力的对抗,是真正的斗智斗勇,既然他们要进一步监视我们,而我们又试图发现并且抓住他们,那么,他们当然就要采取对策,一方面是完成这种监视,另一方面又要做到不被我们发现。 既然他们要玩,我们不妨就玩一玩,看到时候究竟是谁高谁低。 我和白素交换了这个眼色之后,两个人的想法完全一致,我们并没有去追那些监视者,而是转过身,一起从正门进入,回到了二楼。 我们一进书房的门,便见温宝裕在里面到处翻找。 因为我曾有过一种十分怪异的想法,这种想法在前面已经介绍过,那是因为大侦探小郭与我一起办事的时候,曾被人极其秘密地掉包过,而在当时,我之所以想起这件事的原因是觉得温宝裕的行为十分的古怪,我甚至想到过他是否已经是假冒的温宝裕,尤其是现在,我的家周围至少被三个以上的高手监视着,而我们回到家里以后,又见温宝裕像猴子似的,到处翻找着什么,因此,我的这种怀疑更加的强烈。 我当即怒道:“你在找什么?” 我这句话是喊着说的,声音极大,温宝裕正全神贯注地在房间里寻找,甚至根本就没料到我们这么快就回来,因此被我的声音惊了一大跳。我之所以发怒,当然是有原因的,我已经想到温宝裕被人暗中掉包的可能,面前这个冒牌货正是外面那些人一伙的,他们正围绕着我在进行一个大阴谋。或许,外面那些人暴露,也是整个计划的一步,目的是为了已经骗取我们的信任,进入了我家书房中这一个行事,他们或许是想来找一件什么东西,或许是想在我的书房里安装什么装置。 在喊出那句话的同时,我的身子已经向前掠去,手也已经伸了出来,要将温宝裕抓住。但是,这件事我并没有进行下去,而是被白素的一句话制止了。 白素的这句话并非直接对我说的,而且也没有任何制止我的意思,她说的这句话,甚至与我进门后所说的那然话基本相同,不同的只是个别字眼和语气。 她那句话也同样是对温宝裕说的,她问:“找到了什么?” 我听到这句话时,猛地明白过来,她绝对没有怀疑过温宝裕,另一方面,温宝裕此时在我的书房中到处乱翻,也绝对不会是为了找到什么窗外那伙人需要的东西,更不会是想安放什么(如果他想安放什么的话,在我们从窗口一跃而出,然后又从门口进来的这段时间内,早便已经做好了),他如果是想找到什么或者安放什么的话,一定会异常注意我们的动静,那么,在我们开门然后上楼的这段时间,他会警觉,绝对不会让我们进来撞个正着。 正如白素所料,在我们意识到外面有人监视,并且采取了相应行动之后,温宝裕作为我们最好的朋友之一,他当然不会在这里安安心心地坐着,但出去追那些人也完全没有必要,那些人如果是我们对付得了的,则完全不需要他帮忙,如果是我们对付不了的,就是他去了,也帮不上任何忙。但是,他总得做点事,于是,他想到了在这里检查一下,看看房间里是否被安上了窃听器材。 温宝裕听到我们两个人的话,便站了起来,并没有说话,而是十分神秘地摆了摆头,那就已经非常明白了,他什么都没有找到,但是,他怀疑这里是有那种小玩意的。 当时,我们没有再说话,而是一起行动,将书房以及另外的房间仔细拽寻了一遍,并没有发现我们想发现的东西。 我这时抬头看白素,见她也正抬头看我,就在这一看之中,我们交换了一下意见,我们都认为,那些人可能是刚到不久,还没有来得及进入我们的家。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不敢大意,因为现代监听手段极其发达,有一种监听设备,并不需要安装在被监听场所之内,甚至是在被监听场所之外几百米,都可以听到里面的人在说些什么。这是一种极其尖端的间谍设备,属于定向测波仪之类的东西,只要在一定距离内将这种设备对准被测的一扇窗户,便可以测到窗内发出的声波,然后对这些声波进行还原,就可以知道里面的人在说些什么。当然,这种设备目前还只是处于发展阶段,技术尚不能达到最高程度,尤其是还原手段还相对落后,并不是所有的话全都可以还原,还需要相应的推理手段配合。不过,这种推理比破译密码要简单得多,因此,这种监听往往是极其有效的。 但是,我并不认为对方运用了这样的设备,这道理极之简单,因为他们如果有了这样的设备,那就完全没有必要再派人前来。有了这样的设备,又派人前来让我们发现,那就是极蠢了。 检查过房间没有发现任何监听设备之后,我们再一次回到了书房,有好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没有说话人家,心中都在想,这到底是怎么因事? 最先打破沉默的还是白素,他问温宝裕道:“小宝,你不是说你有预知能力了吗?这件事难道不在你的预知范围?” 温宝裕听她这样问,便现出一副非常痛苦的表情:“我说过,我还达不到这种功力。而且,我也说过,我预知到你们的亲人中,有人可能有麻烦,但是,我不知道旱你们的哪一个亲人,也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我想,这件事可能与我预知到的那件事有关。你们的亲人之中,可能有什么人出了什么事。” 他这样一说,我和白素全都紧张起来。 眼下所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奇特太不可思议,我们甚至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而且,在这段时间以来,我和白素也几乎没有任何行动,似乎不会招来某一个组织动用这样的手段对付我们,那么,温宝裕所说的话就很值得考虑了。 我们的亲人有了事?这件事当然不会是白老大,他生活在法国南部的乡下,过着真正的田园隐居生活,与世无争,不会生事。且就算他会有什么事,别人也不会找到我们这里来,更何况,我们刚从他那里回来,如果他曾经做过什么,应该对我们说起来。 排除了白老大,那么,就只剩下两个人了,一个是白素的哥哥白奇伟,年轻的时候,白奇伟很做过一些荒唐事,有一次,为卞争夺七帮八会的一批财宝,他竟瞒着父亲,不惜大开杀戒。那时候,大侦探小郭还是我挂名当经理的出入口公司的职员,就差点在白奇伟的手下送命。当然,也正是那一次,白奇伟几次想杀死我,但都被白素所救,我与自素之间的姻缘,也是在那次结下的。那时候,我们毕竟都还年轻,做出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事情来,那也是可以想象的,但现在,白奇伟早已投身商界,不再过问江湖事务,所以,此事与他有关的可能性极小。 当然,除了白老大和白奇伟,我们还有一些亲人,例如已经成仙的白素的母亲,红绫的妈妈的妈妈,还有白素的表妹高彩虹一家以及我的表妹红红一家等。 我们也曾想到,这些人虽然是我们的亲戚,但如果是他们之中的什么人出了事,都不会将这件事闹到我们家里来,至多也是他们的某一个亲人向我们求救而已)那么,现在那些神秘的人既然前来监视我们的家,那就只有一个可能:红绫和曹金福遇到什么麻烦了。 我和白素同时想到了这一点,因此异口同声叫了一句:“红绫?” 温宝裕也想到了这一点,因此问道:“自从我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红绫,她到哪里去了?” 红绫到哪里去了?这个闪题,我和白素都无法解答。 那是在我和白素离家去欧洲的前几天,或许就是温宝裕去日本前后,曹金福突然来了。曹金福因为对神农架的野人之谜有着浓厚的兴趣,因此,他一直都住在神农架林区,一方面如果我们有事召他的话,他便来一次,另方面,每隔一段时间,他也会来看一看我们。 这次来,因为他没有提到任何事情,我们也没有太注意,以为他同样是礼节性拜访,虽然也曾问起过这段时间以来,他的一些活动,却也是普通的关心。就在他到达的当天,红绫和他一起出了趟门,事后,我们也没有问起这件事,他们也没有说。孩子毕竟是大了,自己有着自己的生活圈子,这是一件好事,且她和曹金福之间,到底是不是在恋爱,我们也没有完全弄清楚,不过,照我们从各种迹象分析所得,这件事大概是不会有太大出入的。我们想,既然红绫不向我们提起,那就是他们认为还没有到告诉父母的时候,我们虽然很关心这件事,却也不便主动问起。 当天晚上,红绫和曹金福一起来到书房,当时,我和白素正在书房里谈话。 他们是一起走进来的,但说话的却是红绫,她先叫了我们一声,我们自然是应了一句,然后抬头望着他们。 红绫说:“金福明天要走。” 我和白素都有点吃惊,因为曹金福每次来,总会在这里住几天,或是陪着红绫到处玩一玩,如果那时我们手头上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和白素也可能会与他们一起,从来都没有头天来,第二天便要走的情况。 我自然就问了一句:“这次为什么这样急?” 曹金福讷讷地站在一旁,不说话,说话的仍然是红绫:“我们有些事要去办一办。” 她这样说,那就表示不是曹金福一个人走了。 我们当然非常想知道他们一起去干什么,如果他们觉得这件事应该告诉我们,那自然会说出来,他们不说,当然有着不说的理由,我们也就没有再问,而且,从他们的表情上看,也不像是有着什么特别严重的事。 当时,白素只是嘱咐了几句要注意安全,遇事不要太冲动,记得经常打电话回来,免得父母牵挂之类的话。 第二天,他们便一起走了,至于去干什么,到哪里去,我们是一点都不知道。 温宝裕听说红绫是和曹金福一起走的,便说出一个地名,问他们是否去了这个地方。 对这个问题,我们无法回答,因为我们确然是不知道。但我们心中多少也有些不安,因为温宝裕说出的这个地方,必须经过蓝丝所在地,他们一起去看蓝丝,顺便办点什么事,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我和白素几乎是同时间温宝裕:“你为什么想到那个地方?” 温宝裕的表情从未有过的严肃:“因为我所说的那件大事,与那个地方有关,而且,我也是在那里获得预知力的。” 在此之前,我一直都认为温宝裕说他有了预知力是在鬼胡闹,现在,见他说话完全是一本正经,便多少也有些相信了,再联想到他前后所说的一些话,我心中便有些不安起来。 我道:“如果他们到了那个地方,一定会去见蓝丝,我们想办法与蓝丝联系一下就知道了。” 在我看来,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们到了那里,当然要去拜望蓝丝,这不仅因为蓝丝是温宝裕的未婚妻,还因为蓝丝是白素的姨表妹,正是红绫的表姨。 温宝裕听了我的话之后说道:“不用了,我在不久以前才从蓝丝那里面来。如果他们去看过蓝丝的话,蓝丝当然会告诉我。” 我一时被他的话弄糊涂了,问道:“你不是去了日本神户吗?怎么会又去了苗疆?” 温宝裕苦笑了一下:“这就是我要向你们说的事情,其经过简直就复杂之至。你们根本不知道,时间虽然只是过去了十几天,但我却有一种过了十辈子的感觉,经历的事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我当然知道温宝裕说话十分的夸张,他刚才那番话,毫无疑问有着夸张的成份,但也似乎有着很大一部分事实,如果我们按照一定的比例将他夸张的成份去掉,比如去掉十分之九,这个比例可以说是够大了,那么,他所经历的事,就是别人一辈予可能经历的事,也可以理解为他在经历这些事之前,是在前一世,而现在则到了后世了,用一个中国词来解释,那就是恍若隔世。 一件事能让人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那么,这件事也就足够奇特了。 我于是说道:“那你还等什么?快将这件事说出来。” 白素却制止道:“这件事等一等再说,我觉得现在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做。” 我知道白素的感觉一向都是对的,她说还有更重要的事,那就一定有这样的事,只不过因为我的心绪太乱,一时没有想到而已。 我转过头看着白素,希望她将心中所想说出来。 白素道:“在这种情形之下,我们不得不相信,小宝所说的一切全都是真的。” 温宝裕抗议道:“全都是真的,千真万确。” 白素挥起一只手,制止了他:“这件事我们有时间进行讨论,现在,我们必须立即做两件事,第一,要马上查一下红绫和曹金福是不是去了小宝说的那个地方,如果是的话,我们得赶到那里去,只有到了哪里,我们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温宝裕叫道:“我同意。” 白素并不理他,而是继续说道:“第二件事,就是要设法弄清躲在我们周围的是一些什么人,他们的来路是什么。我想,他们并不会因为被我们发现了就离去,他们一定还在周围,只要他们还在,我们总会有办法抓住他们。” 在白素说这一番话的时候,我迅速想了一下,她的话不错,这确然是两件迫在眉睫的事,我们必须立即办,如果证实了红绫和曹金福的确是去了温宝裕说的那个地方,那么,事情当然就与他们有关了;另方面,只要将那几个监视我们的人抓到一个,事情多半也会清楚。 现在的问题是,干这些事需要人手,我们三个人似乎少了些。于是,我很自然就想到了大侦探小郭,他的私家侦探所里有的是人,虽说那些人我是多有领教,很难说能够担当什么大事,但至少,让他们去了解两个人的去向这种事,他们还是可以胜任的。 我刚想到这点时,白素便对我说道:“你一个人留在家里,我和小宝一起去查红绫和曹金福的去向。” 她刚说出了想法,我差点就叫了起来,因为我对这样的安排实在是太不以为是,我们的周围目前到底有多少人在暗中监视,实在是一件无法弄清楚的事,他们手上有着什么样的武器,那也是无法明白的,即使是我和白素两个人留下来,我都不会认为足以对付他们,现在,她却只让我一个人留下来,而且所领的任务还是要捉一个活口。 我当然不会提出反对意见,如果我提出来,那似乎显示我怕着那些人。 一生中,我不知经历了多少大风大浪,对于几个不明来历的人,我自然是不会怕的,更何况我现在是在我自己的家里?但是,我确然是希望白素能留下来,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身边多一个人,万一有可能抓到那些家伙的时候,出手时方便一些,成功的可能性也就更大。因为此事可能涉及我们的女儿和曹金福,我希望能尽快知道事情的初步结果。 但是,白素并不待我表示意见,便已经站了起来,同温宝裕一起向外走。 我知道白素的心思缜密,她一般不做决定,而她一旦做决定的话,那种决定总不至于会有多大的错。 她向外走的时候,一边对温宝裕说:“小宝,你去找小郭,他会知道怎样做的。我去想一些别的办法。”这样说过之后,她又转过头来对我说:“那些人到底是哪一方面的势力,我们现在还一点都不清楚,你自己当心。” 我冲她举了举酒杯,意思是让她放心,我会应付。 他们离开后,我独自坐在书房中,几乎是动都没有动,我的思绪实在是太乱,需要好好地整理一下。 整个事情的起因当然是从温宝裕的日本之行开始,照目前所知的情况来看,温宝裕离开日本神户之后,还去过苗疆看他的未婚妻蓝丝,很可能还去过他所说的那个地方,他去那里干什么?不得而知,据他的只言片语判断,他似乎在那里有一些非常特别的遇合,并且有了他所认为的“预知能力”。 然后的事情应该与他所说的预知能力有关,那么,他预知到了什么?按他的说法,他预知到了一次大的灾难,这是一次山崩地裂的大灾难,涉及千万人的生命财产安全。照此推测,他所说的灾难有可能是一次强级地震,只有地震才会山崩地裂,当然,也有可能是火山爆发,还有一种可能是整座大山的滑坡现象。除了这些自然的灾难之外,当然也不能排除人为灾难的可能.世界上有些疯子,总在想着怎样使自己活得更好,于是便不顾他人死活,每时每刻都在制造一些事端,核爆炸引起山崩地裂的可能也是完全存在的。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假设确实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温宝裕知道了这件享,那么,这件事又怎么会与我的亲人扯上关系了? 再假设,曹金福因为某种关系知道了这件事,然后来找红绫一起去了解,然后引起了某一方势力的恐慌,于是便要对付他们。 这种可能当然是存在的。如果证实了这种可能,那也就是说,温宝裕所说的山崩地裂就是人为灾祸而不是天灾,既然是人为灾祸而不是天灾,红绫和曹金福知道这件事后,就一定会设法制止这件事。我非常清楚,以他们两个人的性格,既然知道有这样一件事存在之后,定然是不肯袖手旁观的。由此可见,与他们为敌的,定是一个极大的势力,说不定是一个国家,至少也是一个极有势力的大帮派。 后一种可能显然不如前一种可能大,因为就算是世界上最大的帮派,他们的势力也不足以同一个国家抗衡,而且,这样的帮派即使有了某种核攻击能力,那种能力也是极其有限的,根本就不可能造成山崩地裂那样严重的后果。 证实了这一点的话,就说明要制造这种大灾祸的不是一种帮派而是一个国家,而且,还是一个极有势力的国家,这个国家有着极多的核武器。 天,红绫和曹金福如果是在与这样一个国家作对的话,那后果简直就不堪想象,别说是他们两个人,就是再加上我和白素以及白老大,恐怕也根本不会是那种势力的对手。虽然我决不会承认我比谁弱小,但如果我们面对的是一个专门研究怎样杀人的国家机器,就算是再强大的人,又能怎样? 红绫的去向和温宝裕以及他所参加的灵学大会,根本就是两件完全不相干的事,怎么会扯到了一起?在这时,我还有些不肯相信。但有一个事实不容忽视,那就是我们家周围,目前有着一股不知来历的势力在监视着,他们是何方神圣?不清楚,他们有什么目的?不清楚,他们有着怎样的力量?同样不清楚。 当然,如果让温宝裕将他所知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或许可以弄清楚许多事,但这件事来得实在是太突然,我们需要做的工作又实在是大多,根本就无法在同一时间内将所有的事情理顺。 既然如此,就不得一件一件地解决,现在,我国在家里,是为了抓到一个活口,那么,我现在需要考虑的,就是我所面对的这些人。 我虽然没有见到这些人,却也见过了他们的影子,当时给我的总体印象是,他们经过还算严格的训练,也有着较强的应变能力,反应也非常不错。但是,我当时也有一种印象,那就是这些人所使用的手段并不是非常先进。若是按照我前面的分析,此事与一个具有强大核攻击力的国家有关的话,那么,就可以得出下面的推论,第一,现在正监视着我的是那个国家的特工;第二,他们可能并没有抓到红绫和曹金福;第三,他们的目的并不是我和白素,而是红绫和曹金福。 后面两点,我几乎是立即就肯定了下来,但是第一点却让我产生了怀疑,因为我感觉到,以那些人的身手论,绝对不会是一个大国的绝顶特工。那个国家的绝顶特工人员中,与我有过交往的,实在可以说是不少,并且我知道,他们的身手高到了绝对不容我忽视的程度,更甚至,他们的各种侦听手段,毫无疑问是世界一流。就这几点来看,目前在监视着我的家的那些人,绝对不能与我所认识的那些人相比。更进一步,如果这次的事情是由一个国家机器来执行的,他们当然不会不知道我这个人,同时也知道,要对付像我这样的人,不是随便派出几个平常身手的人便可以达到目的的。 再深一层想,那个国家的特工高手,与我们有关系的非常之多,有一些甚至还有着很密切的交往,例如那十二个以花命名的女人,她们不仅有着极好的身手,还有着极高的地位,如果真的有着这样的事,她们当然是知道的,那么,按照正常的途径,她们应该主动来找我们,而不是派出几个不顶什么事的人来监视我们。 越这样想的时候,便越觉得这件事与那个强大的国家机器并无关系,当然,这话也是极其难说的,那是一个非常难以把握的国家,他们的领导人心血来潮想干点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来,实在也是不能按常理推测,或许,他们会因为某一天晚上做了一个梦,这个梦中一个邻国向他们挑衅,然后在醒来之后,他便下令向邻国发起攻击;或者在一个小时之前,与某一个邻国称兄道弟,比恋爱着的男女山盟海誓还要激动人心,但却在一个小时之后反脸相向,打得不亦乐乎,这样的事实在是平常之至。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现在我所要做的事就是抓一个活口。 然而,我连他们在什么地方都还没有搞清楚,这个活口该怎么抓? 是一直坐在这里等他们送上门来?还是该采取一点什么相应的对策? 按照我们事先的分析,那些人到达这里的时间在我们回来之后,因此,他们才未来得及在我的家里安装窃听器材,并不是他们不想安,而是没有时间做这件事。既然如此,我何不将计就计? 拿定这个主意,我立即振着起来,一口干了杯中的酒,换了出门的衣服,将房间中的一些小设备启动,然后走下楼,打开门,一边向外走一边对老蔡说:“我出去办点事,如果白素回来,你告诉她,我可能过两三个小时才能回来。” 我说话的时候,故意将声音尽可能地放大,目的当然是要那些在暗处监视的人听到。 白素离开的时候,坐的是温宝裕的车,我的车还停在家里。我上了车,很快便驶了出去,到了山下,找一个地方停好了车,然后绕道徒步返回。 我当然清楚,前往我家的这条路,目前一定在最严密的监视之下,我如果沿着那条路回去的话,很快就会被发现,那么,发现我的人一定会通知其他的行动者,我的计划就被他们识破了。 我的家住在山上,汽车都要走好几分钟,步行则需要一定的时间,那还是在通过正常的道路行走的情况下,现在,我正在走的地方,根本就没有路可言,周围到处都是草和树,增加了行走的难度。不过,因为不是沿着路走,倒也可算是抄了近道,我估计在时间上,我不会耽误太久,更何况我是受过严格武术训练的,走这样的路并不是一件艰难的事。 因为我行走的速度非常之快,从下车到接近家门口,仅仅只是二十分钟时间,加上我驾车下山的时间,也只不过在半个小时以内。据我估计,在我的车完全下山以前,那些人不会采取行动,因为那时候我要是返回的话,那实在是太容易了,而且,也一定可以将那些人堵在我的家里。也就是说,他们可能行动的时间仅仅只是二十分钟。 对于这一行的高手来说,二十分钟已经是足够多了。我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可除此之外,我没有任何办法,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祈祷上苍,让那些家伙的速度慢下来。 ------------------ 文学殿堂 雪人扫校 ----------------------------------------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标题 <<倪匡-->神山-->四、白素棋高一着>>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四、白素棋高一着 ---------------------------------------- 我当然不是从前面接近的,那样的话,很快可能引起监视者的警觉,这一点早在我的预料之内。 当我来到我家后面不远时,便已经知道,家里已经有了不速之客,因为我看到后面有一扇窗子是开着的,这也就是说,定然有人从那里翻窗而入,悄悄地进人了我的家。我在离开之前,为了自己能很顺利地爬窗进入,已经将那扇窗的闩打开,但并没有将窗户打开。现在,那扇窗却是门户大开,当然是因为有人进去的缘故。 从那扇窗户翻进去,是我和白素常干的事,那多半都是因为我们身处险境,不得不小心谨慎的时候,现在,白素已经出门,家中只有老蔡一个人,而老蔡已经很老了,听力又不好,就算是有什么人进去,他在楼下也不一定能听到。 知道有人进去了,我运动的速度立即快了起来。 一方面,我的行动加快,另一方面,我并没有忘记注意周围的动静。就在这时候,我发现了一个让我十分不解的情况,因为在我家门前,有着什么异常,而且,我家楼上似乎也有一些特别的动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些人要进入我的家里,当然会异常小心,根本就不会弄出任何声响来暴露自己,而他们进入我的家,虽然家中有老蔡在,那其实跟没有人并无太大区别,那么,楼上的混乱是怎么回享?难道他们并不是悄悄地进入,而是公开从前门闯进去的?这种可能是定然不会存在的。 那么,是不是突然有什么人回来将他们撞见了? 什么人?不会是温宝裕,也不会是小郭,他们此时正忙着查红绫离境以后的去向,也不应该是白素,她是和温宝裕一起走的,不会这么快就返回。 会不会是红绫和曹金福意外地园来了? 我立即想到,这是非常有可能的,他门可能在什么地方闯了祸,然后通过特别的方法溜了回来,正好碰上了那些人在家里,而那些人之所以埋伏在此,目的正是为了抓他们,于是,双方便打了起来。 除了我家突然有人回来以外,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如此的混乱。 这样的判断过程,写起来有着长长的一大段,但在当时,只不过是我脑中的一闪念,不会超过三秒钟,而我在思考时,身体却在极快地接近我的房子。 片刻之后,我已经到了墙脚下。楼上的那扇窗户如果是关闭的,或许我还要费一点功夫,可现在,那里是门户大开,真是给我提供了极大的方便,而且,我出人那扇窗户的时候也实在是大多了,真正是轻车熟路。 我在接近墙脚之后,左手在旁边的一棵树上撑了一下,身体便跃了起来,接着,一只脚又在树上点了一下,借助这一点之力,人已经直向那扇窗闪了过去。 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哈成,待我稳稳地站在二楼的房间中时,时间尚不及三秒钟,我一落地,便听出,打斗声是从隔壁的书房中传出的。我连忙冲过去,却见有两个人正从书房中跳出来,紧接着,又有两个人跳了出来,紧跟着他们跳出来的,竟然是白素。 在这一刻,我忽然明白过来,白素所谓跟温宝裕一起去了解红绫的去向,只不过是她的一个诱敌之计,她也一定料到,待他们走了之后,我会离开,故意给那帮人以机会,因此,她在下山之后,便与温宝裕分开了,并不是去想办法打听红绫的事,而是悄悄地返了回来,然后伏在房子的后面,等着那帮人的行动。 我见到白素一个人对四个,似乎没有丝毫的畏惧,看她那情形,倒好像这并非真正的动手,而是平常练练身手似的。 在那一瞬间,我当然不会袖手旁观,而是迅速有了行动。我知道白素足以对付那四个人,而我的目的则是抓一个活口,是以,我发起攻击的时候,目标非常明确,对准的是靠我最近的一个。 但是,我的估计显然不足,那家伙却是四个人中功夫最好的一个,而且力大如牛,我一出手的时候,原是抓住了他的手腕的,若是普通的武林中人,被我这样一抓,定然不会有反抗的机会,因为第一,他根本不会想到会有另外一个人突然向他发起攻击,那时会有片刻的迟怔,哪怕那是十分之一秒的时间,也足以让我的另一只手制住他颈后的一个穴道;第二,我所抓住的,其实也是人手上最薄弱的地方,这个地方被人抓住,并不是那么容易挣脱。 我实在是太大意了,就在我的手刚刚抓住那个人时,他的手腕猛地一翻,使得我抓他的手滑脱了,同时,他的另一只手却猛地向我击来,我暗中吃了一惊,因为他那一击的力度实在可以说不轻;我如果被他击中的话,至少也得断一根肋骨。 事后,白素对我说,我的这一次失手,完全是因为我太轻敌了。 当时,我还有点不服气,但她认真一分析,我才知道,她的话是一点不假。 我在冲出来时,当然就见到了那四个人,我当然是武学高手,以我这方面的造诣,一眼就可以看出眼前那四个人的功力有多深厚。前面我也提到了,以他们四个人的功夫而论,根本就不是白素的对手,现在又加了一个我,那么,双方的力量悬殊就实在是太大了。正因为有了这样的想法,在我看来,要抓住他们之中的一个,那实在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但是,我并没有料到,我下手的那个,功夫虽然不是太高,但其力度大得惊人,而且,他的身手极为敏捷,是以我一击之下,才根本无法得手。 那四个人见我们两个人都在,知道再没有了取胜的可能,便放弃了对抗,一齐向楼下跑去。那时候,我听到楼下的客厅里有着声音传上来,似乎下面还有着他们的人。 对于这些人的功夫,我心中已经有数,当然不会将他们放在眼里,何况这里不是他们的地盘,不用太多时间,便会有警方的人员赶到,时间拖长了,对他们是极端不利的。因此,我见那四个人向楼下跑去时,便赶了下去。 为了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客厅,我当然不是从楼梯跑下去的,而是顺着楼梯扶手滑下去的。我到达客厅的时候,见老蔡正昏倒在一旁。那时,我以为老蔡已经被他们杀害了,是以有一瞬间的迟滞。正是这一瞬间的迟滞,给了他们逃脱的机会。后来,眼看他们已经跑了出来,我才猛地醒起,追过去,对准最后一个的颈部猛地砍了一掌。这一掌我原是用了十足的功力,但是,那家伙是向前跑着的,而且速度也十分的快,我的掌虽然砍在了他的颈上,却也被化解了一些。 我在一掌得手后,我们也都全部到了外面,我正要再次出手,却见旁边有一个家伙向我攻来,我不得不向一旁闪开,岂知那家伙并非真要对我出手,而是使的一个虚招,目的正是要我迟滞一下,给他们逃走争取时间。 待我再次向前时,他们已经四散着向山中逃去。 我正要追过去,却听到白素在楼上叫我。我追赶的速度慢了一下,那些家伙便与我拉开了距离。 白素在楼上冲我说道:“不用追了,我这里已经有了一个。” 听说白素已经抓到了一个活口,我当然就不再追了。那帮家伙发现他们的人有一人被抓之后,定然会返回来营救,如果我追出去,又不能及时赶回来的话,家里就只有白素一个人,那将会危险得多。 这样一想,我便连忙返回,见大门已经被那伙人毁坏,根本无法再关上,我也不去管这件事,因为门这种东西,本来就只能防君子而不能防小人,既然门不再起作用了,就是修好也还是罔然。我回到客厅,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老蔡,还好,那些家伙下手并不重,老蔡此时已经渐渐醒转过来。 我不再管他,而是冲上了楼,直接进了书房,见白素此时正坐在书房里,手中端着一杯酒,慢慢地品着,而在她的面前,竟躺着一个常高大的男人,那人一动都不动,竟是已经昏了过去。 我先在窗口向外看了一下,没有见到任何人,却听到远处有警号声传来。我想,那警车可能是向这边驶来的,或许是那些人要冲进来时,老蔡打电话报了警,正因为老蔡打电话报警,那些人才会向他下手。以后应该告诉老蔡,遇到这种事的时候,能躲多远便躲多远,我们所遇的人实在是太特别,以他一个高龄老人,根本就不会是这些人的对手,再说,不管发生了多大的事,总也还有我们可以应付,根本就不需他来插手。 外面的警号越来越近了,我看到白素的眉头动了一下,我也同时想到,是不是将这个家伙交给警方去处理? 很快,我得出了否定结论,如果将他交给了警方,接下来的麻烦可能会很多,而且,警方会不会让我们得到我们想知道的东西,现在还非常难说。更何况,在这件奇特的非法入室案查清之前,我们的行动自由将会受到影响。如果此事真是涉及红绫和曹金福的话,我们说走就要走,根本不能有丝毫的牵累。 这样想定,我立即一步跨向那个躺在地上的家伙。白素的决定显然与我一致,她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同我一起,抬起了那个家伙,一起走出了书房,来到楼梯口。 我家的楼梯是经过特别改装的,就在这楼梯上,有着一个特别的装置,可以直接通到下面的地下室。那时候,我们的速度极其之快,将那个家伙放上装置之后,我已经按动了一个掣扭,那个装置便快速向下落去。 白素并没有下来,她还因在楼上,对付将要到来的警方人员。 我刚刚到达地下室,就听到警号声停了下来,那是他们已经到达我家门口了。 上面的事我根本不需要管,我知道白素足以应付,我所要考虑的是面前这个家伙,在警方人员离开之前,他不能醒转过来,因为他如果弄出什么声响的话,警方人员可能会引起注意,那时,警方要将此人带走,我也就无能为力了。 好在我的地下室中有些我从事冒险生涯必须的设备,其中便有着一瓶乙醚。 为了不让上面的警官发现,我不能开灯,只好在黑暗中摸索,找到了一支小手电,这种小手电发出的光极弱,但足可以供我做我所想做的事。 对地下室里放置的东西,我当然是极熟悉,根本不需要太多过程,我便找到了那只瓶子和一团棉花。我从那团棉花中扯下一点,将乙醚倒了一点在上面,放在那家伙的鼻子前,然后便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 我估计,那帮警察在半个小时左右便会离开,而眼前这个家伙醒来可能需要四十分钟左右。 一切正如我所料,约三十分钟之后,我听到了头上有声响传来,显然是白素坐着那具特别的升降机下来了。 我顺手按下手边的一个掣扭,地下室里的灯便亮了起来。 “他们都走了?老蔡的伤势怎么样?”我问。 白素从那具升降机中走出来,升降机又自动升了上去。“老蔡的伤不碍事,主要是受了些惊吓。那些警察问了一下情况就走了,对卫府中发展这种事,他们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不会大惊小怪的。” 我看到白素手中竟拿着两只酒杯和一瓶酒,显然,她做好了在这里呆很长时间的准备。 她先倒了一杯酒给我,然后又给她自己酌了一杯,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 我问道:“你在后面躲了多长时间?” 她笑了笑:“你的反应太迟钝了,如果你早一些出门的话,我当然就不会在那棵树上藏半个小时了。” 我又向那个昏迷着的家伙呶了呶嘴,意思是要她讲一下制服这家伙的经过。 白素笑了笑,说道:“你刚刚走出去,我就进来了,躲在书房后面,我估计了一下,他们可能在你离开后十分钟左右来。结果证明我的预料并没有错,他们在过了大约十六分钟之后。便来了,进来的是两个人。我说进来的是两个人,是指进书房来的是两个,至于在别的地方还有多少同伙,我并不知道。当时,我的判断是他们一定还有别的同伙。前一次,我们赶出去的时候,发现他们至少有三个人,现在,他们进书房的是两个,我不得不考虑他们在周围还有几个同伙。那时,因为我还没有正式同他们交手,不知道他们的深浅,所以,我心中拿定了主意,我不出手则罢,只要一出手,无论如何得将其中的一个打倒,那样,我就会少一个敌人。” 我赞道:“不错,你的判断从来都那么准确。” 她续道:“其实,那时候我还是有些紧张的,因为据我估计,你离开后再重新返口,至少也得半小时左右,而这些人在房间里最多不会超过五分钟。如果我出手,将其中一个打倒,另一个肯定会喊来他们的同伙,而他们的同伙赶来不会超过三分钟。我当然不会在他们离开的时候动手,那也就是说,我单独面对他们的时间,至少也在五分钟到八分钟之间。这样长的时间对于我来说是非常危险的,但是,我又不能不下手,因为放弃了这一次,下一次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听她如此一说,我也感到这件事真是万分的侥幸,如果对方不是派出这样一群不中用的人来,他们的人多,将白素打倒甚至是杀死,根本就不需要一分钟,这实在是一件太可怕的事。因此,我不自觉便叫了一声。 白素道:“谢天谢地,他们派来的人功夫还不算太强,所以,我按照计划将这个打昏以后,其他几个人冲上来救他,我一出手便知道那四个人对付不了我。我只需要拖五分钟,你就会回来。” 这件事,她现在说起来,似乎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但在当时,我能想象那种紧张,在敌我双方的情况完全不明的情况下,贸然出手,那确然是犯了大忌,但在那时,白素可以说是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在五分钟之内,她如果不出手,这些人便会悄悄地逃走,这样的机会,真正叫做稍纵即逝。 我们坐在下面谈了几十分钟,那个家伙竟还没有醒过来。我看了看表,发现他似乎昏过去的时间太长了,便怀疑那家伙其实已经醒了过来,只是知道不是我们的对手,所以才会诈昏。 我走过去,先是认真看了看他,又伸出一只脚,将他的身子拨动了一下,发现他确然是还昏着。 看来,很可能是白素下手重了一些,而我在倒乙醚的时候,因为光线的缘故,倒得多了一点。 我给自己的酒杯酌满,又给白素加上酒,再次坐一来,对她说:“看来,这家伙睡得很香。” 白素看了看时间,然后对我说:“温宝裕可能该来了,我上去准备点吃的东西来。” 我也觉得有些饿了,便深以为是地点了点头。 我在下面坐着,除了喝酒,再无事可干。 却说白素上去后,晚餐快弄好的时候,温宝裕和小郭一起来了。然后,他们便一起端着食物,到了地下室,我们一边吃,一边问起调查的情况。 小郭回道:“我已经调查清楚了,红绫和曹金福确实到了那个地方。” 我于是问道:“你没有查一下,他们是否已经离开了?” 小郭道:“如果不是想查清这一点,我早就来了。你也知道,我们在那边的人手不是很多,调查起来就要费些事。” 我需要的是结果,不是要他来表功,因此说道:“我知道,你是劳苦而功高。” 白素知道我又要说刻薄话了,便连忙说道:“结果查出来没有?” 小郭道:“我们没有找到出境记录,应该是还没有离开。” 那个地方是一个小地方,而且非常荒僻,他们去那里干什么呢?这个答案,温宝裕应该清楚,我正想问一问他,却见那个俘虏动了动。 温宝裕发现这一点后,便从坐着的地方跳了起来,照着那家伙赐了一脚。那家伙大概还在半迷糊状态,根本不知自己此时的处境,因此,在温宝裕一脚赐下去之后,便猛地跳了起来,似乎要打温宝裕,他跳起来之后,立即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十分陌生的环境之中,而且,这里有着四个人。他当然想起来事情的全部经过,尤其是看到白素以后,脸上顿时露出了惊骇之色。 但这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他很快就脸色一变,说道:“我劝你们最好是快点放我走,要不然……” 这家伙,真正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问道:“要不然会怎么样?” 他有些恶狠狠地说道:“跟我们作对,对你们没有任何好朴。” 我冷冷地笑了一声:“这一点我倒是相信,不过,我也不觉得会有什么坏处。” “那是因为你们对我们的情况完全不了解。” 温宝裕说道:“照我看来,你对我们的情况就更不了解了。” 那人似乎还非常的不服气:“我根本就不需要了解,你们绝对没有力量跟强大的国家机器作对的。” 温宝裕这时再也忍不住,走到那人身边,照准他就一脚踢了过去:“扯你娘的蛋,我倒是想看看,你所说的国家机器有什么厉害之处。” 温宝裕还要再踢一脚,却被白素制止了,然后,她说道:“朋友,你如果认真了解一下的话,就会知道,我们并不是一些惹事的人,但也绝对不是怕事的人,你也不必拿什么国家机器来吓我们,而且,我觉得还有必要提醒你,这里是法治社会,你这样私闯民宅,是违法行为。另一方面,我还可以告诉你,与我们打交道的人,不知要比你们厉害多少,但是我们从来都没有怕过。” 他还不肯软下来:“那是因为你并不知道我们的力量。” 白素道:“当然,你们的力量很强大,我并不是不知道,但是,你想过没有,我只要将你交出去,将会引起一场怎样的纠纷?一场外交纠纷的结果,你想会是怎样的?或许,我们谁都不会有任何损失,但是,朋友,你应该清楚,这样的纠纷总会有人对此负责的,对不对?你想想,你的那个强大的国家机器会对这件事负责吗?那当然不会,他们不得不找一个或者是几个替罪羊出来。你想一想,你认为你有能力不当这个替罪羊吗?” 他叫道:“你不要拿这种话来威胁我,我不是被吓大的。”“自然你不是被吓大的。”我说道:“我也相信,你是被你的上司派出来的,但是,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你的上司能保得了你?我敢说,到时候,他们就成了泥菩萨过江,自己都难以自保了。”白素在这时站了起来,对我们说道:“我看,跟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好谈的,我去跟警方联系一下,如果万一不行,就将他交给警方,这件事由警方去处理,就会省了我们许多麻烦。” 她向我使了个眼色,然后离开了。 我知道她的意思,她是担心他的同伙会再次来找事,所以她上去比大家都在下面要好,万一有什么事,也好通知我们一声,我们提前作一些准备。 见她向外走,我便对她说:“警署那边,先还是别忙,照我看,他们的人可能还会再来,我们再多抓几个,既然他们定然要生事,我们不妨尽量将这件事闹大一些,我倒是要看一看。到时候,他们怎样收场。” 白素并没有停下来,而是说道:“这个你放心好了,我早有准备。” ------------------ 文学殿堂 雪人扫校 ----------------------------------------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标题 <<倪匡-->神山-->五、砸了一间派出所>>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五、砸了一间派出所 ---------------------------------------- 看来,这家伙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白素离开之后,我便想用一个什么办法撬开他的口,我的办法还没有想好,温宝裕已经再次站起来。 他先说了一个机构的名称,然后问那人:“你可知道在这个机构中有十二朵名花?” 那人道:“这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温宝裕说:“是吗?我想这是因为你并不知道这十二个人的身份,但我可以告诉你,她们都有着少将军衔,要不要我们打电话叫一两个来见见你?” 那人道:“你不要拿她们来压我,我们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机构,我们的事,她们根本就管不着。” 温宝裕所说的十二朵花,当然是指黄蝉、朱槿那帮人,在最初的时候,她们确然是十二个人,全都经过最严格的中国武术训练,而且,那个训练她们的人正是曹金福的师傅雷动九天雷九天,曹金福与她们甚至是师姐弟的关系,不过,她们既然身居要职,且在国家的安全机构担当重任,当然不会认曹金福这种师弟了。她们与白素之间的关系,倒也还说得过去,就是与我,表面也还是客客气气的,只是我对她们身份极端的厌恶,才使得我们的关系没有更进一步的发展。我平生最不喜欢的一种人就是间谍。 我冷冷地说:“你的话不错,你们确然是属于两个完全不同的机构,如果是在你们国内,她们自然是管不了你们,但你不要搞错了,更不要做梦。你首先应该想清楚的是,你现在所在的地方,而且,你到我的家里来,不仅仅是私闯民宅这么简单,你还有在此进行间谍活动之嫌。你们的行动有损于你们那个国家的形象,她们便可以管得着了。” 小郭道:“这个人蠢得像一头猪,跟他说这些没有一点用。我看,我们也不用费事了,干脆将他往警方一交,然后再给朱槿扛个电话,叫她去警方交涉去,至于最后这件事怎么收场,那就完全不是我们的事了。” 温宝裕跳起来:“我去给他们打电话。” 我道:“你先等一等,要给警方打电话,也不需要这样急,他们闯进来闹事,警方已经知道了,现在,我家周围到处都是警方的人,如果他真的不怕的话,我们到时候只要喊一声,他们就会来。” 小郭说:“那还等什么?对待这种东西,还有什么客气可讲?” 我摆了摆头:“不,我的为人你们也都是清楚的,有许多事,我自己可以解决的,就不想闹到警方去,如果我所遇到的每一件事都要警方来插手过问的话,我卫斯理也就不会是今天的卫斯理了。” 温宝裕本已走到了门边,这时便停下来,说道:“是的,你卫斯理鼎鼎大名,可是,你问一下这家伙,他知道你卫斯理是谁?” 我道:“我并不需要他知道我是谁,我也不需要他们知道我曾与世界上那么多国家的间谍机构打交道的事,我只想他告诉我,他们为什么要监视我的家,为什么试图搜查我的家,他们为什么认为自己有这样的权利?我早已下了决心,他们如果不对此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的话,这件事,我决不善罢甘休,如果他们还在做着什么梦的话,那么,我们不妨走着瞧好了。” 我们三个人,只不过是在这家伙面前演一场戏,我们希望通过这场戏给他一些压力,使得他说出到底所因何事。 在我看来,我们这场戏演得非常之好,但是,我们却料错了一件事,那就是面前这个人绝对不敢自作主张说任何话,对于他们来说,命运是一样的,他如果不说,我们将他交给警方。最后可能正如我们所说,将会引起一场不大不小的外交纠纷,但那并不是他的事,他们也只不过奉命行事,该谁负责,也不会轮到他;如果他说了出来,事情可能就完全不会是这样,他只要一回去,便可能被他的上司当作意志不坚者,将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理,我们无法想象,但他是非常清楚的。 因此,他对我们说:“你们也不要多说废话了,你们想怎样就怎样好了,总之我是不会说半个字的。” 我们努力了半天,他可是半个字也不肯说。温宝裕和小郭都有些失去信心了,便拿眼看着我,我也闹不清楚,这家伙怎么会如此的口紧,竟难以敲出只言片语来。说实话,难以对付的人,我见得还真是不少,但像他这样难以对付,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正在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时,却听到开门的声音。 这开门的当然是白素了,如果是别人的话,不会有钥匙。 但是,为了预防万一,我们三个人还是暗中做了准备,现在,与我们作对的人正如面前这个人所说,不是一个人或者一个普通的组织,而是一个强大的国家机构,我们不能低估了这个国家机构的力量,面前这个人之所以半个字不肯吐出来,正是这种国家机构的威慑力在起作用。 门开了,走进来的果然是白素,不过,她并不是一个人进来的,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这个人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女人,虽然已经有了年纪,但仍然是风韵不减。 我们自然是认识她的,而且,刚才还谈到过她。 她正是十二朵名花之一、大亨的情妇、有着少将军衔的朱槿。 我原以为白素上去,只是为了观察另外一些人的动静,却没料到,她是去通知朱槿的,对她的这种做法,我并不以为然,因为朱槿一插手进来,事情很可能就会更加的复杂化。 我看到她,连忙说道:“哟,原来是将军同志光临了,有失远迎。” 朱槿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然后说道:“卫斯理,你这个人的脑袋真是比石头还顽冥不化。” 我道:“是,是茅茨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朱槿再不与我搭话,而是开始对那个人说话,她先自报了家门,非常之详尽,包括她的机构名称以及她本人的军衔以及所负责的事务,然后问那个人:“你是哪一个部门派来的?” 那个人对她说道:“对不起,少将同志,我并不属于你的部下,而且,也没有义务向你汇报工作。” 朱槿猛地将桌子一拍,吼道:“放肆,你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吗?”接着,她大喊了一声:“立正!” 那个人果然被她的雌威所慑,浑身一震,突然站了起来,右脚往左脚一并,果然是昂首挺胸。 朱槿将左脚往右脚上一搁,顺手端起桌上的一杯酒,喝了一大口,然凤对那人说道:“现在,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属于哪一个部门?部门负责人的名字叫什么?你们到这里来的任务是什么?” 那人虽然是立正站着的,果然有几分军人风姿,却对朱槿说:“对不起,少将同志,除了我们局长和我的小组长以外,我不会向任何人汇报我的工作。” 朱槿何时受过这种气?她猛地将酒杯往桌上一放,一步就冲到了那人面前,我们还没有意识到她要干什么,已经听到了两下清脆的响声,那人的脸上已经出现了两个带有五指的掌印。 她怒不可遏他说道:“去,将你的小组长给我叫来。” 我这时才明白,她原来也是在演戏,是想通过这种办法将此人救走,只要此人一走,我就是再想指责他们什么,她也都可以矢口抵赖了,她的算盘倒是打得不错,但她当然忘了一点,在她面前的是卫斯理,而不是什么一般的普通人,别人或许会上她的当,但卫斯理不会。 我连忙站起来说道:“将军同志,你至少应该知道,这个人私自闯进我的家里,已经触犯了本地法律,现在,我们正在考虑通知警方。我们之所以在通知警方之前知会你一声,完全是出于对你本人的友情考虑,与你所代表的国家毫无关系。” 朱槿听了我的话,却并不看我,只是恶狠狠地盯着那个人:“一帮蠢猪,你们很快就会知道,你们所做的事会给你们带来什么。”说完,她便转过身,对白素说道:“我要借你的电话一用。” 白素说道:“只管用好了,我带你去。”然后,她们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那人挨了两巴掌,又被骂了一通,对这个突然而来突然而走的女人似乎有所忌惮,面上现出恐惧之色来,虽然朱槿已经离开,他却仍然毕挺地站着,一动不动,似乎傻了一般。 温宝裕这个小鬼此时可得意了,走到那人面前,伸出手来,在他的脸上拍了拍,说道:“朋友,这就叫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回你可要倒霉了。” 那人似乎也开始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因此身体有些发抖起来。 现在,既然朱槿来了,我也就不再问那个人,反正人在我的手里,交不交给她,那是由不得她的事,我倒要看看,这件事究竟怎样收场。因此,我们也不再问那个人任何话,只是与小郭温宝裕三个人一个劲地喝酒。 片刻之后,白素下来了,我向她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问她,上面的事怎么样了,她根本就没有回答我,而是对我们说道:“将他带到上面去吧。” 温宝裕首先反对:“将他带到上面去?如果他们的人来抢他怎么办?” 这正是我的话,只不过由温宝裕说出来最好。 白素道:“小宝,你怎么犯糊涂?你不想一想,朱槿是什么样的身份,有她在这里,谁还敢来抢,那可真是吃了豹子胆了。” 我也非常清楚,她的话名义是对温宝裕说的,其实是故意让我听的,她当然知道我从来都不信任像朱槿这样的人,并且,对她们那帮人没有任何好感。 她这样说过之后,温宝裕当然是没有任何话再说了,但我却要说。 我说:“那倒是确然不敢,不过,我觉得朱槿的信誉倒是先值得商量一下。” 白素没有说话,却是颇有意味地看了我一眼,我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说:“对她们几个人,你从来都不肯摘下有色眼镜,你别忘了,前不久,她还帮过你的大忙,难道那也是背信弃义不成?” 这话倒也不假,前不久,我们的好朋友戈壁沙漠与我一起去研究一辆鬼车,但那辆车可真是有鬼,竟将戈壁沙漠弄得不知所往,从我的眼前消失了。在大约一个月之后,我才知道。他们竟然在数万公里的一处沙漠上出现,并且,因为他们没有任何身份证明,而又失去了那了段记忆,结果竞被当作间谍关了起来,后来,正是朱槿出面,甚至准备动用她的权力,将那个顶着不肯放人的局长撤职,这样才最终将他们救了出来。 但那件事毕竟不同,第一,戈壁沙漠不是间谍,确然是他们弄错了,这一点朱槿自己也非常清楚;第二,他们放了戈壁沙漠,对他们没有丝毫影响,说不定,他们非常清楚还将会有许多次与我合作的机会,就此卖一个顺风人情,那也是完全可能的。 这一次的事情则全然不同,面前这个人私闯民宅,第一条便是违反了本地法律,第二条,那就是他们来此地的身份极其特殊,这样的身份只要被有关当局知道,那将会是一场轩然大波,由此将会引起的外交纠纷,现在简直是难以估计。这件事真是说小则小,说大则大得不得了,她一直部在处理着这样的一些事务,当然是非常清楚这里面的厉害关系的。 在这样的一件大事面前,她又怎么会站在我们这边? 白素显然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因此说道:“你啊,现在的情形当然是对我们有利,正因为此事关系重大,她才会想方设法处理得令我们满意。” 我还是不同意:“你知不知道?最能让她满意的办法就是将这个人弄走,那就连一点痕迹部没有了。” 白素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却有另一个人答了:“卫斯理,我说你是石头脑袋,你可真是石头脑袋。你说出这样的话来,那说明你对你自己是一点都不了解,如果你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的话,那你就一定能够想到,我们并不想与你为敌,从来都不想。而且,我可以非常坦白地告诉你,我们一直都在努力与你建立良好的关系。” 我讥讽道:“派一群这样的混蛋到我的家里来,也是想与我建立良好的关系?这样建立良好关系,跟当年日本侵华的时候,一方面执行着三光政策,一方面大叫什么大东亚共荣圈,有什么不同?” 我当然也知道,朱槿因为受过非常严格的训练,她不仅有着常人无法达到的过硬功夫,同时还有着一张利嘴,然而,在我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之后,她竟也哑口无言,因为此事无论她怎么说,就是闹上国际法庭,她以及她所代表的那个国家机构,也是没有半点理由的。 是以,她怔了一下,然后说道:“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目前还不是很清楚,但是,请你相信我,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件事与国家的任何决定毫无关系。而且,我还可以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将这件事全部事实告诉你,并且给你一个合理的结果。” 我再一次刺道:“不错,我当然知道你们会给我一个官样文章,这样的文章并不难做,你们有着这样的专门人才。但是,你以为我会相信吗?这种情形真是太容易理解了,就像前几年海湾地区那个狂人一夜之间将他的邻国吞掉一样,他不是也有着一个极其光堂的理由吗?” 她道:“那么,你说,你想怎么办?” 我道:“我能怎么办?我只不过是一介平民,无权无势,你的这位同志说得非常之好,我根本就没有力量与国家机构对抗,你想我能怎么办?除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还能有什么办法?人家想进我的家,我不是照样无可奈何吗?” 朱槿应:“你……” 白素便一把将她拉了出去。 朱槿在临出去之前,挣脱了白素的手,对那个人说道:“你现在已经知道了?你们的行动,已经严重损害了国家的尊严,你们这次参加行动的所有人以及这次行动的指挥者,将会受到军事法庭的审判。” 说完,她便与白素一起走了。 那个人原本一直都是站着的,因为我们并不想再审问他什么,因此,根本就没有理他,也没有叫他坐,他自己爱坐不坐,那与我们没有关点关系。在朱槿刚才那番话之后,门刚被白素从外面关上,我们便听到怦的一声响,他竟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那一下摔得极重,我们从他倒地的声音便可以听出,毫无疑问,是刚才朱槿的那些话起了作用,他已经意识到,这次任务彻底地毁了他。 这或许就是作人的悲剧,他作为国家机器中的一颗螺丝,当然就只能听命于他的上司,对于上司的命令,正确的要执行,错误的也要执行,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同样要执行,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现在,上司一个极其荒唐的决定,损害了国家的尊严,这本与他丝毫没有关系,他只不过是奉命而已,然而,更加荒唐的是,他却得为此承担罪责。 天下难道还会有人比他更无辜吗? 我不禁开始可怜他起来。我可怜他并不是因为他当了别人的工具,而是因为我多少认为他还有那一点人性,甚至还有威武不屈的个性,如果他是在我现在所在的城市,或许,他会成为另外一种人,然而,非常的不幸,他生错了地方。 一个人出生在哪里,又是他自己能够选择的? 人生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这是人生所有悲剧中最大的悲剧之一。 我端了一杯酒,走过去,用一只手捏住他的下颌,将酒倒进了他的嘴里。 他很快便醒了过来,然后喃喃地说:“我完了,我彻底地完了。我不甘心,我死都不甘心。不,这不是我的错,这根本就不是我的错,我没有做错任何事。” 我道:“对,这不是你的错,朋友,这确然不是你的错。如果说有错的话,这是命运的错,是生命的错。” 他当然听不懂我的话,只是说:“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做错了什么?我奉命行事,难道也错了吗?” 我看这家伙是疯了,如果他真疯了的话,事情可真是难办了,因为朱槿那伙人可以因此一口否定所有的事,法律上根本无法判定一个无行为能力的疯子有罪。 我正不知所措时,白素再一次走了进来,在我耳边说:“那些人都来了,现在正在客厅里,等待着你去处置。” 那些人都来了?哪些人?我一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便看着她。 她再次说:“他的那些同伙,一个行动小组的所有人,现在全都在客厅里。朱槿说,他们将会有一个特别小组连夜赶来处理这件事。你看,现在我们怎么办?” 这一招倒是大出我的意料之外,我怔了一怔,然后说:“走,先上去看看再说。”然后便与白素一起向外走去。 温宝裕见我们向外走,便喊道:“这一个怎么办?” 我这时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来,便返身回来,对着温宝裕耳边悄悄地说:“我房间中的录像设备控制按钮你是知道的。我们在楼下谈话的时候,你可以上楼去,悄悄地打开那些按钮,知道吗?” 温宝裕点了点头,然后先走了出去,我这才对那个人说:“走,跟我上去吧?” 他不知道我要将他带到什么地方去,因为面露恐惧,问道:“你要将我带去哪里?” 我拍了拍他的肩,说道:“我也非常同情你,但是,遇到了这种不幸的事,你就只能信命了。不过,你还年轻,有了这次的教训,也很可能是你以后一笔最大的财富。走吧,我们一起去见几个人。” 他跟着我们一起来到了客厅,我一看,这里除了朱槿以外,还坐着七个人,其中有几个我是非常面熟的,正是下午来的那几个,他们见了我,便一齐站起来,以一种极为恭敬的声音说道:“卫先生。” 在这种时候,我当然不能显得太小气,便说道:“坐吧,坐吧,”然后,我又冲着楼上喊道:“小宝,小宝。” 温宝裕在楼上应了一声,问道:“有什么事?” 我道:“给这些朋友酌酒。” 其实,不用我喊,白素已经在做这件事了。 那些人见到白素递过来的酒杯,全都不知所措。对于他们来说,当然会感到愕然了,他们原本是奉命来执行任务,可现在倒好,任务还没有完成,倒与他们的监视对象赔礼道歉来了,这样的事,让谁遇着,谁都无法想得通。 愕然的不仅仅是他们,这其中还包括我,我无论怎样想,也想不清楚朱槿以及她背后的组织在玩什么花招,而且,我也已经感到,朱槿的这一招实在是太高明了,以至于完成打乱了我的阵脚,让我一时元以应对。 朱槿此时是非常优雅地坐在一旁,仍然是将一只腿压在另一只腿上,手中端着一杯酒,对我说道:“卫斯理,我现在虽然还不完全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就在二十分钟之前,向他们发出命令的那个局长已经被停职。不管你相信还是不相信,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这是涉及此事的最高干部,是一个处级干部,如果按军衔算的话,相当于团级。” 她说这话我当然不相信,不过,坐在我家客厅的那八个人倒似乎极信她的话,无一例外地露出了既是讶异又是恐惧的神色来。 朱槿接着又说:“现在,执行这次任务的所有人全都在这里了,你有什么要求,尽可以说出来。” 我道:“我并没有过多的要求,我只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朱槿道:“这就好办了,正好我也想知道这件事是因何而起。”她说过之后,便转向那八个人:“你们谁是负责的?自我介绍一下,然后将事情的经过说出来。” 其中有一个年龄稍大,个头最小,有些尖嘴猴腮的人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说道:“是我,我叫李明成,可是……” 朱槿斥道:“可是什么?难道你们没有接到命令?” 李明成连忙唯唯诺诺兑道:“是是是,我们接到了命令,要我们来向朱将军报到,一切听从朱将军指挥。” 朱槿将酒杯往桌上一放,虽然不是很重,但也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威严,看来,身为将军,可真是威风八面,面前这些人,在奉命潜入我家的时候,是何等的理直气壮,此时竟也不得不忍气吞声。 她说道:“那你还不快说?” “是,我说,朱将军。”李明成似乎是一个极善于谄媚的主,一脸的巴结之色,看了令人恶心,就连他的几个手下,也已经露出不屑来。 李明成道:“因为卫斯理,不,是卫先生。因为卫先生的女儿和一个男人砸了我们的一间派出所,打伤了我们的几名干警,然后不知去向。我们局长一气之下,便派我们到她家里来抓她。” 我一听红绫竟和曹金福一起砸了一间派出所,这事可真是不小,当时就暗吃了一惊,心中迅速转着念头:我该怎么办?白素显然也感到异常的吃惊,是以拿眼光看我,那意思再清楚不过:我们的女儿又闯祸了。 在几年之前,她与曹金福一起,已经是闯过一次大祸了,不过,这一次与上次比起来,那似乎完全不能算是闯祸,上次的事,我记在《闯祸》那个故事中。这次的祸闯得虽然要小得多,但引起的麻烦也实在不能说小。 再说,他们为什么会闯这样的祸? ------------------ 文学殿堂 雪人扫校 ----------------------------------------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标题 <<倪匡-->神山-->六、红绫和曹金福再次闯祸>>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六、红绫和曹金福再次闯祸 ---------------------------------------- 我正想问点什么,朱谨已经先开口了:“你是那个派出所的所长,对不对?” 李明成连忙点头说:“是是是。” 朱槿再次说道:“红绫和曹金福我都认识,我知道他们不是随便胡来的人,这件事到底是因何而起?你从头说起。” 李明成说:“我们接到群众报案说,有两个人在当地搞封建迷信活动,还到处散布谣言说,我们那里将会有一场大祸,要所有的人全部在一个月内搬走,要不然,就会大祸临头。我听说这件事后,就带了几个人,找到了他们,向他们提出警告,要他们立即离开。可是,他们不听劝告,还一再向我们说什么有一座神山,已经预示了这里将会有一场大祸,如果再不采取措施,将会有许多人死亡。我们都是唯物主义者,哪里会信他们那一套?” 温宝裕此时已经完成了我交给他的工作,然后来到了我们一起,听李明成如此说,便问道:“然后,你便将他们抓起来了?” 李明成说:“没有,我只不过是派几个人将他们押送到了市里,然后要求他们离开。” 这事实在是太奇特了,如果不是温宝裕说过什么山崩地裂之类的话,我也不会相信,现在,我听李明成如此这般地说,便相信红绫他们一定有着自己的理由,便问道:“那么,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李明成道:“我们刚将他们送走,但是,第二天,又有人来向我们报告,说是他们又回来了,仍然是到处说着那些话。我当时非常生气,就又带了几个人,找到他们,将他们带到了派出所。到了派出所之后,我便问他们,你们为什么到处造谣?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你们是谁派来的?他们根本就不与我配合,冲着我拍桌子,甚至还想与我动手。我忍无可忍,便下令将他们铐起来。谁知,我们的人还没有动手,他们倒是先动手了。他们两个的武功非常高,我们虽然有六七个人,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结果,我们大多数人都挨了他们的打,派出所的门和窗也都被他们砸坏了,有几个警员的帽子也被他们踩烂了。” 我一听,认定这是纯粹的一面之词,当即要质问他,但白素在我的旁边,伸出一只手,在我的手上捏了一下,我只好忍了下来。 李明成说道:“这样一来,事情就闹大了,我是没有办法解决了,只好向上级反应,局长亲自带人下来了解过案情,然后又亲自指挥缉捕,但是,一直都没有发现他们再露面。这时候,局长便从全局抽调了几名警员,派我们到这里来逮捕他们归案。” 朱槿听到这里,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怒道:“派你们到这里来抓他们归案?你说得轻巧,我间你,你们是怎么来的?手续是怎么办的?你们计划抓到他们之后,怎样带他们离开?” 李明成道:“我们是办旅游护照过来的,我们……我们……” 那个局长真可想是胆大妄为了,办旅游护照来这里抓人,这可能吗?而且,有关他们回去的事,李明成吞吞吐吐,不肯说实话,这里难道不会有什么鬼名堂?一个城市的局长,怎么说都是一级官员,如果说其水平竟然低到了如此程度,确实是难以让人相信。因此,李明成后面那些话,我敢说,全都是假的。至于他到底为什么编出如此拙劣的借口,我不知道,但我相信我可以有办法戳穿他。 朱槿似乎被气得半死,咬牙切齿地骂道:“猪,一群猪,天下再没有比你们和你们那个什么狗屁局长再蠢的人了。”说着,她的手猛地向桌上一拍:“这事决不能这么简单就完,那个局长是谁提拔的,他一定要负主要责任。” 我也弄不清她是在做戏呢,还是真的生了极大的气。如果此事真如她所说,一切全都是那个什么局长主使,与别人没有任何关系的话,我相信,她的气就是真的。这样的事若是真的,我敢说,在我所经历的所有事中,此事名列第一荒唐,因为这样拙劣的错误,就是农民都不会去犯。 那八个执行任务的人,比朱槿的脸色更难看,简直已经成了死灰色。 我实在弄不清他们是不是一起在做戏,因此,我抱着隔岸观火的心情,看他们准备将这场戏怎样演下去。就在这时,一个出人意料的情况发生了,这件事发生得异常突然,以至于我们所有人全都没有明白过来,事情便已经发生了,紧接而来的就是一片混乱。 这件事发生在朱槿骂了那几句话之后,李明成也不知出于一种什么心理,一个劲地说:“是是,我们都是猪。” 于是,八个人中那个曾被我们抓住的突然向李明成扑了过去,口中骂道:“你这个王八蛋,我们全都被你害惨了,我要杀死你。” 这些人本来就有着较好的功夫,加上年轻力壮,身法还真是不错,所以,他们行动的时候,动作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在那个人扑向李明成的同时,另外几个人也全都扑了过去,我家客厅里,顿时是一片愤怒的吼叫声和拳头打在人身上发出的沉闷响声。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而且我们根本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在我看来,其中一个虽然是最先行动,但从另外几个人动作完全一致这一点上看,他们既不是有什么预谋,也不是有谁在统一指挥,而是所有人在那一刻全都想到要做同一件事,也就是说,他们要攻击李明成的念头是同时产生的,产生之后,便立即付出了行动。 面对七个人的拳打脚踢,李明成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唯一能做的是像被杀的猪一样嚎叫,并且喊道:“朱将军,救我。” 这样的局面如果不制止,我的家里立即便会出现殴死人的场面。 我和在场的其他几个人还没有想好该怎样应对,却见眼前人影一闪,一股香风飘动,仅仅只是眨眼功夫,七个人竟全都躺在了地上,而出手的至尽已经重新回到了她的位子上,手上仍然端着那杯酒,气定神闲,仿佛没有任何事发生一般。 她的这一手,可真是快捷无比,不是绝顶高手,根本无法看清她是怎么冲向那些人又是怎么出手的,我当然是看得真真切切,但如果要介绍起来,那就是一段极长的文字,而她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却只不过一瞬间,我估计最多不会超过十二秒。 温宝裕不知是不是看出了一点门道,也许是觉得解恨,在一旁凑一凑热闹,他竟大大叫了一声:“朱将军,好身手。” 那七个人忽然被人打倒,却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更闹不清是谁出字的,脸上全都是惊恐和迷惑,听得温宝裕这样一叫,才知道在一招之内将他们全部打倒的竟是这个半老徐娘。脸色本就已经够难看了,现在却是更加的难看起来。 朱槿不动声色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谁告诉我?” 那个曾被我们抓过的便说道:“朱将军,我来说,我叫吴右平,原本是他的副手。” 朱槿道:“好,便由你来说,你要照实说,不准有半句虚言。 吴右平应了一声是,然后介绍说:“在介绍这件事之前,我先想介绍一下几个人的关系,第一个当然就是局长。其实,局长没有读过几天书,一方面是因为他家里太穷,另方面是因为他的智力不高,村里人都叫他傻儿。正因为他傻,所以傻出了一次极好的运气,那是大动乱的时候,市里的一位重要领导,因为造反派已经内定要打死他,他在一个人的帮助下逃到山里来,那时候,虽然是逃出来了,但其实离死也不敢说是太远,在一处山坡上昏倒了。” 他这样介绍下去,简直就会没完没了,而且,在那样的年代,我听说这样的事简直就是再平常不过,似乎没有介绍的必要。我正要告诉他拣主要的说,白素却再一次捏了捏我的手,制止了我。 吴右平续道:“事情也是非常凑巧,在那片山上放牛的傻儿见到了那个领导,便将他背回了自己的家里,更巧的是,傻儿的父亲是一个乡村郎中,既治好了领导的伤,也治好了他一身的病,更帮他度过了难关。后来,那位领导重新出来工作,就将傻儿安排了,并且一再提拔他,最后竟让他当了局长。其实,傻儿除了还会写他自己的名字之外,斗大的字不识一篾箩,这样一个人当局长,我们都不服,但那位领导虽然早已经退了下来,可他的影响还在,有几次,市里要让傻儿局长下来,但傻儿跑到那位领导家里又是哭又是下跪,那位老领导便跑到市委组织部,结果,任免命令就改了。” 朱槿似乎觉得这种事不便与外人言,便喝道:“你尽量说简单点,而且,无关紧要的事就不要说了。” 他应了一声,指着李明成道:“他,就是傻儿局长的小儿子,从小就带着一帮人打架斗恶,大家都知道他是个二混子,但因为有局长父亲的关照,他不光没有任何事,反而还穿上了制服,后来,因为他跟一个烂女人鬼混,被他的老婆闹了开来,在局里再也呆不下去,他的父亲才安排他到下面去避避风头。” 朱槿再次制止道:“这都是一些枝节,你直接说主要事情。” 吴右平再次应了一声,道:“我们那里有一座山,大家都说是一座神山,据说那座山非常灵验,有求必应,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我也不知道。事情发生的时候,跟他说的差不多,红绫和那个叫曹金福的人到处说那座神山显灵了,预示这里将会有一场大灾难,不走的人都要死。当地的人都是非常迷信的,特别是他们说这件事是神山显灵,信的人就更多了,所以有好多人就开始搬走,当时的情况可以说是人心惶惶。为了制止局面的进一步恶化,李明成带着我们去弹压,而且,也找到了红绫和曹金福。不过,找到红绫和曹金福的人不是他,而是我。” 李明成在介绍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没有说真说,现在看来,他将许多事实全都隐瞒了。 吴右平续道:“我见到他们之后,红绫就拿出了她的护照,然后对我说了一番话,那番话很长,大意是说世上有着许多的神秘现象,现代的科学还无法进行解释,但是,我们不能一概认为是迷信。然后又说,神山就是一种极其神秘的现象,他们说他们去过神山,根据神山的显示,这里最近将会有一场大灾祸,估计那将会是一场大地震。然后,他们去过很多部门,希望政府正视这件事,有计划地组织当地居民迁移,但是,当地的一些部门与地震监测部门联系过后,否定了有这样的事。因为官方不管,他们才决定自己行动,抱着救多少人是多少人的心理。” 听他说到这里,我忍不住问道:“神山就在你们的范围之内,你们为什么不亲自去看一看?” 吴右平说:“神山所在位置极为特别,据说是在一个大山区的中心部位,而且,那个大山区有中间,又有着一个湖,湖将神山围在中间。这些都是传说,真有没有这回事,谁都说不清楚。当地有一个人,据说是唯一去过神山的人,所以被当地人当作神。在事情发生之后,我曾经非常秘密地去找过那个被别人当作神的人,问她是不是真的到过那座山,是不是真有神山显灵这回事,她却说不知道。” 温室裕道:“不错,神山正是在一个湖中的。而且,你说的那个人一定是胜姑,她当然知道的,她什么都知道,只是不知为什么,她不肯说出来。” 朱槿有些不相信地看着温宝裕,问道:“看起来你对那里很熟?” 温宝裕说:“我去过,而且还在神山上呆了两天。” 在场的人全部暗吸了一口气。 朱槿问道:“你和红绫他们一起去的?” 温宝裕道:“不是,我根本不知道红绫和曹金福也去过神山,我是和一个叫胜姑的灵异女人一起去的。” 吴右平先是惊叫了一声,然后说道:“胜姑在我们那里非常有名,当地人都说她是仙姑,凡是她预言的事,没有不成事实的。” 朱槿再问:“那个胜姑现在在哪里?” 温宝裕道:“我不知道。” 朱槿又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不能详细说一说?” 我不想一件事还没有解决,便扯出另一件事来,便说道:“温宝裕的事下一步再说,现在,我们还是先听吴先生讲完。” 朱槿没有表示反对,吴右平便继续说下去。 他说:“对他们所说的事,我半信半疑,却也作不了主,便向李明成作了汇报,李明成根本没有听完,便非常愤怒地说:阶级敌人的亡我之心不死,将他们关起来。我知道这样做的话,会闹出事来的,所以同他争了半天,最后,他终于同意我将红绫和曹金福送走。送他们走是我办的,我到了市里以后,因为还要办点事,就留了下来。到了第二天晚上八点左右,局里有人赶到招待所来通知我说:你们那里出大事了,局长正准备带人去弹压,叫你快去。当时,我大吃一惊,以为是红绫他们所说的事发生了。” 吴右平说到这里,恶狠狠地看了李明成一眼,接着道:“上了车以后,我才知道,原来是红绫和曹金福又回去了。据所里打来的电话说,李明成以散布谣言,扰乱社会治安为名将他们拘押,但是,他们到了所里以后,便上齐动起手来,基本情况与李明成刚才所说的一致。局长是李明成的父亲,听说自己的儿子也挨了打,当时就愤怒到了极点,下令封锁了全市的交通要道,并且,亲自带了一百多个人,全副武装赶去弹压。” 在这时,我再也忍不住,说道:“我的女儿我了解,她绝对不会主动闹事。” 吴右平道:“卫先生,你先别急,因为这件事实在是太复杂,所以我不得不慢慢说。” 我于是道:“请说下去。” 吴右平继续说:“我们赶回去之后,我看到的情形确然是让我愤怒到了极点,他们在报告中说整个派出所被砸烂了,并不言过其实,所有的办公桌,几乎全都是倒在地上的,不是断了脚就是桌面破了,所里原有一部电话机,是那种老式的拨盘电话,也已经被砸烂了,至少有三根警棍被折弯损坏了,没有一张椅子还是完整的,所里总共有三支枪,两支五四式手枪,一支是老式的二十响,全都扔在一堆,所里四个警员三个联防队员,包括所长在内,只有一个没有挂彩的,那是因为当时他不在场,得讯赶回后,红绫他们已经走了。据李明成说,这些全都是红绫和曹金福干的,而且,他们的武功高得出人意料,在他们一动手的时候,便将所有的枪全都缴了过去,只到将所有人打倒在地,才扔下枪走了。” 我正要再打断他,他已经知道我想说什么了,便伸出一只手来,制止了我:“冷静下来以后,我就有了疑心,我根本就不相信他们两个人能够同时对付六个手中有枪有警械的人,而且,我也不太相信他们会称动手。因为我曾与他们接触过,我知道他们都是非常通情理的人,根本就不是那种不顾后果任性胡来的人。” 这一段是在讨好我们了,白素便也就问了一句:“后来,你是不是暗中做了一些调查?” “正是。”吴右平道:“我调查后才知道,红绫他们返回后,立即有人向所里报告了,于是,李明成带了几个人,将他们抓回了所里,并且,命人将他们铐了起来。那时候,红绫还在与他们交涉,并且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告诉他们,如果不立即放他们的话,将会演变成一场非常严重的事件,可是,这家伙完全是胡作妄为,不仅不考虑后果,还动手打了红绫两巴掌。” 我和白素一听说他无缘无故打了红绫两巴掌,顿时便露出了愤怒之容,瞪着他。到了这一步,李明成当然已经知道事情极其严重,因此向后缩了一下,口里发出一下呻吟来,那声音听起来异常的绝望。我敢肯定,那里如果有一个洞的话,他早已经钻了进去。 吴右平续道:“那时候,红绫他们还非常冷静,只是告诉他,要他立即放他们走,免得事态进一步扩大,最后不可收拾。这家伙哪里肯听?他自以为有当局长的父亲作为靠山,做事根本就不顾忌后果,更加上他平时从来都是胡作非为,谁都不敢对他说半个不字,因此,他当时就从一名警员手中拿过一只警棍,按下了掣扭,警棍前面的两极闪出了弧光,向曹金福捅了过去。” 听他说到这里,我和白素以及温宝裕小郭同时惊呼了一声。 吴右平待我们的情绪稍稳定之后,继续说道:“曹金福的身法极快,当时就向后退了一下,躲开了,而红绫则更快,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方法,突然就将手铐弄开了,一把就从李明成手中抢过了警棍,抓在手里,一下就将警棍折弯了。” 我们几个人同时吐了一口长气。 他仍然在接着介绍:“这家伙见他们竟敢动手,恼羞成怒,便大叫:都给我打,打死了他们我负责。他一面说的时候,一面从身上掏出了枪来。红绫的身手真是好得出人意料,她一脚就踢中了李明成的手腕,将枪踢飞了。这时,曹金福也已经将手铐弄开了,与红绫一起,动起手来。当时在场有六个人,确然是被他们打伤了,三根警棍也是被他们弄弯的。这些人知道根本不是两个人的对手,所以也不去追。” 温宝裕便问道:“那些桌子椅于是怎么回事?” 吴右平道:“红绫他们走了以后,这东西派了一个人去镇上打电话报告局里,他自己则动手将那只拨盘电话砸了,然后,又指挥人将那些桌子椅子推翻,砸烂。他的意思是尽量将这件事情闹大,闹到局里不得不出面的程度;另一方面,那些办公用品也实在是大陈旧太落后,他想砸掉以后,局里再给我们配新的。”